两人折了几根树枝,用外袍勉强搭出来一个帐篷。
还算宽敞。
林絮舟没有露营的经验,加上刚刚从昏迷中醒过来,一时半刻竟无睡意。转了个身,夏新月仰躺在侧,月光如清辉,透过衣袍的缝隙洒落下来,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铺了一层银霜,面容清癯而精致,神色间透露着不容侵犯的疏离。
不愧是玉澈仙君,仙得像是单独开了滤镜。
林絮舟见他气息绵长轻缓,心下仿若被羽毛轻扫,怕惊扰了他的梦,动作轻缓一点点挪了过去,鼻尖率先捕捉到那股淡淡的熏香,香气似有若无,闻之令人心旷神怡,刹那间,林絮舟呼吸一凝,低头,以蜻蜓点水之势,轻轻触碰了一下。
退身之际,林絮舟眼角余光瞥见,夏新月的眼睫极轻地颤动了一下,刹那间,心跳骤停,血液都似在血管中凝住,他强自稳住心神,双眼瞪得滚圆,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夏新月。只见他呼吸均匀平缓,面容沉静安然,与方才并无半分异样,悬空的心这才缓缓落下,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了些许。
应该是眼花了。
光线这么黯淡,怎么可能看得清眼睫细微的动作?
只因心中藏怯,所以看什么都怀疑是不是被人窥破了隐秘。
林絮舟在心里默念一百遍,夏新月就像是一本书里的一页,对一本书亲亲抱抱很正常吧!而且他是为了签到,为了男一号,为了出人头地!他才不是色痞流氓!
洗脑结束,林絮舟怀着剩下一丝亏心,趴回去躺下,硌到怀里的硬物,伸手摸出,原来是江千柳给的腰扣。
“这玩意,师尊怎么看得上?连我都不会戴。”想了想,将腰扣丢到帐篷角落里,发出叮的一声。
夏新月待他挺好的,只要他在身边看着,夏新月就不会黑化,到时候按照正版结局羽化成仙,他就可以回去做他的男一号,指环不指环的,都跟他都没关系了。
夜色如墨,林絮舟刚说服自己阖上眼,忽觉身侧人影微动。
夏新月蜷缩起身子,双臂紧紧环抱自己,像是陷入某种不可挣脱的梦魇。他眉心紧蹙,唇间溢出一声极轻的呓语:“……娘……”
林絮舟一怔,睡意顿消:“师尊?”
无人应答,唯有烛火摇曳,映得夏新月眼睫下的泪痕莹然生光。他指尖死死扣住手臂,喉间溢出细碎的呜咽,似在忍痛。
林絮舟眸光一沉,伸手轻掀他的宽袖——果然,一道剑气伤口横贯臂膀,血色未凝,显然新伤未愈。
“伤成这样,还在强撑,我看你这只手是不想要了。”林絮舟从怀中取出芙蕖复愈露,指尖蘸了清凉药香,轻轻涂抹在伤口上。不愧是上好的药膏,药效奇佳,不过片刻,夏新月紧绷的肩颈便渐渐松缓,呼吸也趋于平稳。
一觉睡醒,已是烈日当空。
耳边溪流潺潺、虫鸣鸟叫,又是一阵烤鱼香气飘来,“醒了?”夏新月收了遮挡帐篷的外袍,批回身上,“正好鱼也烤透了,你尝尝还有没有问题。”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好像昨晚那个喊娘的不是他。
看来夏新月这个受伤后会哭疼的体质,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烤鱼真好吃,我只是随便说说,你就学会了……咦,师尊,你拿什么烤火的?”昨晚天黑,没看清楚,这时候发现,火堆里一卷册子,居然久烤仍是纸张的模样,只是烧得发黑了,混在一堆干柴里面,差点看不出来。
林絮舟纳闷地翻开来看,因为凝神录,他对云阙古籍也算有所了解,手里这本不就是云阙的古籍吗?
只是书页崭新无痕,墨迹也浓黑发亮。
居然拿云阙的心法、剑术秘籍来烤鱼?是谁说云阙仙宗俭朴的,奢侈起来不要太会!不对,夏新月为什么带这些在身上?
记得出发之前,就见夏新月埋头在写什么,不会就是这本册子吧?于陌寒说,虽然他毁了古籍,但不是云阙弟子,没有资格抄录,可损毁的古籍总需要人完善,所以这过错最终还是由夏新月揽下了。
他不说一声也就罢了,这都快整本默完了,居然也舍得烧!
“这些册子烧不毁的,写的时候,纸张和墨汁里都添了灵力,可以达到经久不腐,水火不侵的效果。”
林絮舟回头:“珍珑斋的古籍还有几本要默?我已经是云阙弟子,不如等回去以后,你默我写吧。”绚烂的光线夺目,他立即被夏新月腰上五彩斑斓的青鸾玉扣吸引。
江千柳的腰扣!
啪——林絮舟手上的烤鱼掉了:“师、师尊,你怎么……”以他的个性不是应该对这种庸俗显眼的东西避之不及吗?
“之前的腰扣掉了,我见你把它丢在角落里,就随手拾起来用。”夏新月见他神情呆愣,眼睑投下一片浅淡的阴翳,低头看向腰间,“怎么,不好看吗?”
林絮舟喉咙发紧:“好……看……”用在别人那是庸脂俗粉,配在他身上,却衬得他身姿颀长,琅玕风仪。
但是这东西有毒啊。
夏新月指尖轻拨腰扣,闻言眉眼舒展开来,唇边溢出一笑。
林絮舟低下头,心中百感交集,一方面,再见江千柳可以有个交代,魔息指环带来的灼痛实在难忍,另一方面,又怕夏新月难逃江千柳的算计。
“师尊,回去后你有什么安排?”他虽然嘴上喊着师尊,但问过行踪起来,语气跟以前一样不客气。
夏新月思忖道:“坐忘。”
林絮舟道:“什么,你不是才出关吗?”这一句不过诧异过后随口反问罢了,本就没指望夏新月回复,就像两个人上街碰着面,一个问吃了吗,另一个说还没吃,然后前一个再客套一句今天吃的这么晚?
然而,夏新月似乎心情不错,有问必答:“此行未能免除陶前辈被魔姬蛊惑,又没有保住桃拔兽丹,有负始祖所托,理应去清心堂坐忘。”
从此处回云阙仙宗用去半日时光,比云雁声他们整整晚了一天。
一回云阙仙宗,林絮舟就听到不好的言论,他把夏新月烤的鱼全都带到飞瀑山,不见云雁声,又特意绕去斩云台,将莲叶包裹的烤鱼递给他:“咳咳,有福同享,给你的,不要客气。”
云雁声刚练了早课,一掌将烤鱼拍落在地:“谁要你的东西!”
“我也就客气客气,其实是想问你个问题,我们飞瀑山论资排辈是以入门时间还是以年纪排的?”
云雁声道:“不管怎么排,你都是师弟!”还想越到他头上去!
林絮舟道:“哦,你承认我们是同门师兄弟啦,看来你也不像于陌寒他们说的那么小心眼。”
云雁声胸中怒意翻涌,衣袂无风自动,足尖已勾起那串油亮的烤鱼——眼看就要朝林絮舟面门甩去。
“喂喂喂,孽徒!你敢踢?!”林絮舟道,“这都是师尊亲手烤的,你这一脚下去,怕是要折寿十年!”
云雁声一怔,随即又换上不屑的表情:“荒唐,师尊才不会做这些琐碎无聊的事情。”
林絮舟弯腰从地上起一条鱼,指了指鱼腹两面的切痕道:“师尊的剑法,你看不出来?”
其实鱼腹上那几道刀痕粗浅凌乱,哪有什么精妙剑法可言?但林絮舟说得煞有介事,云雁声眉峰紧蹙,眼中情绪翻涌,最终却只冷冷道:“昨夜……你带师尊去了何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师尊,怎会亲手烤鱼?
林絮舟眉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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