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朝宫。
云贵妃有孕,这几日上头赏赐不断,原本是天大的喜事,但她面带愁容,宫女太监们都安静得很,走路都恨不得垫着脚,生怕惹她不快。
直到修泽到来,她才展颜露出喜色。
云贵妃出身不凡,进宫后又得文合帝宠爱,多年娇养,容颜依旧不改,眼下却有些憔悴。
“母亲不高兴吗?”修泽仔细瞧着她,小心翼翼询问。
云贵妃一手轻轻放在腹部,一边看他吃糕点,含笑道:“你能平安归来,母妃自是高兴,只是以后不要这般吓唬母妃了。”
修泽咕哝一句“这次只是意外”,看着那只纤细玉指下的微微隆起后,又乖乖道:“我之后都不出京都了,等您给我生个弟弟,我带他玩儿。”
云贵妃的保养得当的手微微蜷缩,紧紧扣住衣袍,像是要陷入腹部,她垂眸片刻,再抬眼时神色并无异常:“我倒希望是个女儿。”
“妹妹更好。”修泽恍若没察觉到她那片刻的忧虑,抓起一块糕点囫囵吞了,含混不清道,“若是妹妹,便是大奉头一位公主。”
大奉开国皇帝奔走战场,无暇风月,一生只娶了一位皇后,只得一个儿子,后封为太子,顺理成章即位。不过许是刚出襁褓便被皇帝带着东征西讨,餐风饮露,没能养好身体,后来也只生了两个儿子,长子夭折,幼子便是文合帝。
此后江山已定,文合帝儿子倒是不少,但没有一个女儿。
此胎若是个公主,定是荣宠至极。
云贵妃没有多欢欣的样子,拨弄着腕间翡翠,吩咐侍女端水来让修泽净手。
修泽有心哄她高兴,摸了一把自己的浓眉:“不要像我这样浓眉大眼,对姑娘来说太过粗旷,要似母亲最好,定是个漂亮丫头。”
他没净手,长眉沾上一粒芝麻,云贵妃拾手帕替他擦去,又细细端详他片刻,静静道:“像你姨母才好。”
修泽一愣。
他从未见过自己这位姨母,她只存在于长辈口中。
“母亲,姨母到底在哪里?”
云贵妃一双美目变得悠远:“你外祖父最疼爱她,自她生病后,将她藏得严,我也好久没见过了。”
她说到这里叹口气,幽幽道:“我有时候在想,她到底是否还存活于世。”
修泽正在净手,盆里的水温热适宜,他却觉得指尖寒凉。
云贵妃接过巾帕,亲自替他擦手,擦得仔细,话也说得认真:“不要忤逆你外祖父,要听他的话。”
“但是……”云贵妃将手帕扔进盆里,紧紧握住他的手,直视着他的眼睛:“你也要有自己的打算,一定要给自己留后路,知道吗?”
她这话前后矛盾,修泽却没反驳。
外祖父教他最多的就是孝悌礼义之类的道理,没有教过他安邦治国、为君之道,也几乎不与他讲政事。
修泽不是没有疑惑,只是一直克制自己不要深想,世间纷纷扰扰何其多,他其实只愿做个闲人。
他注视着沉在水底的手帕,想道:母妃如果生个女儿也好,至少不会像他一样,处在风口浪尖,身不由己。
修泽笑道,“母亲别怕,我最听外祖父的话,他……也疼我。”又转移话题,“父皇留外祖父他们在宫中,母亲可知有无大碍?”
云贵妃摇摇头:“后宫不得干政,你也不要去问你父皇,先静观其变,你外祖父应该早有打算。”
同样的对话也发生在竹沁宫。
慧贵妃看着修玥满脸无所谓,不由气急:“玥儿,你外祖父一心为你打算,你也应当有所作为才对。”
“他是为了我,还是为了权势?”修玥撇撇嘴,“母亲也别为他忧心了,不如想想,如果映朝宫那位再生个儿子,你该怎么办。”
这话戳到慧贵妃痛处,但那又如何呢?
她满不在乎一笑:“她生得再多又怎样,这天下只能是你的。”
如花般的一张脸,就算是笑得森冷,也是极好看的,修玥却几欲作呕,他不愿再看,也没行礼,径直往外走去。
慧贵妃对着他的背影,轻声道:“你外祖父为你铺的路,你不想走也得走,别忘了,你可是姓修啊。”
修玥的脚步猛地一顿,却没有回头,身影融入宫墙阴影中。
邹阁清和章若谷在宫中同殿不同寝,吃得好,住得好,并未受到监管慢怠,文合帝每日前来与他们商议国事,对他们礼遇有加,只是不让人随意走动。
“咚!咚!”更鼓二击,诺大的皇宫彻底安静下来。
文合帝已经离开许久,邹阁清和章若谷相顾无言,直到鼓声响起,章若谷才缓缓起身:“夜深了,明公也早点歇吧。”
邹阁清随手拨弄茶盏,“咯哒”一声轻响:“令公倒是心大,夜夜好眠。”
章若谷不以为意道:“入宫前,明公没做安排?”
“令公难道不明白,正是因为做了安排,才入其彀(gou)中。”
章若谷不答,两人对视间,彼此心照不宣。
外人都道他们两家权势滔天,门生遍布朝野,可他们能用的外人很多,内人却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章若谷是没有儿子,邹阁清有个儿子,但不成器。外孙更不用说,一个只知吃喝玩乐,另一个阴鸷无常,不敢重用。
导致他们凡事只能亲力亲为,一旦出不了宫,之前的布置不能再更改,被动落子无悔。
章若谷折身返回,重新落座:“你动用了几人?”
邹阁清在桌上轻点五下:“通敌案,人少了压不住。”
章若谷附和:“职位低的也压不住。”
邹阁清将原本斜放在茶盏上方的盖子拨回正位,道:“罢了,本来也是弃子。”
“弃子?”章若谷往前倾身,看着他,“包括你我的好外孙么?”
邹阁清眼眸都没动一下,静静道:“自然不止,要所有皇子都登场,这场戏才能唱得声势浩大,但是他们身份尊贵,可不是弃子,而是保障,令公难道不是这样想的?”
“就怕有人心不定,牵扯出原本不在计划内的人。”半晌后,章若谷才收回目光,看向窗外,夜色浓重,蛰伏着肉眼看不见的涌动,“外头已经乱了吧。”
邹阁清没再接话,脸色有些难看。人心难测,本来就是利益牵扯的关系,没有他们在外坐镇,反水倒戈不过一念之间。
外面不仅是乱,简直到了草木皆兵、人人自危的地步。
先是礼部司郎中张丰上疏自劾,私下伙同前刑部侍郎李泓参与私矿贩卖,但并不知通敌之事,只为钱财,因一时贪欲导致边关不稳,伏起天威,奏请严加惩处。
后又有兵部司郎中江涛上表谢罪,称早知念阙山矿脉,因乐家拿钱贿赂,是以未曾上禀,恳请陛下严惩。
再之后吏部、刑部、大理寺几位小官也自陈罪责。
仅是如此便也罢了,后经三司会审,每个人不堪重压,供出背后保驾护航之人,竟是诸位皇子,连太子都牵扯其中。
朝堂风声鹤唳,文合帝倒像是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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