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初的记忆是一扇只能打开一半的窗。
她不能出门，被困在小小的房间里，她的母亲不会对她对话，她只能安静地坐在房间里，听母亲与别人的交谈。
母亲会与许多人说话，诉说她的痛苦，她的怨恨，以及她对“阿姐”的想念。
她听着，不禁好奇起来，“阿姐”是什么人？为什么每次提到她，母亲的语气会变得如此温柔。
后来，她被准许出房间。
那日，母亲将她带到一个老人的房子前，让她吃下一块色彩斑斓的石头。
“还算有点用。”母亲看着趴在地上挣扎吐血的她说道。
母亲没有非凡之力，难以支持母女两人的生活，即使她已经吃得很少，母亲还是逐渐干枯萎缩起来。
所以，在她获得一些力量后，就由她去与怪物浴血战斗，收取一些佣金，换来食物。
每次战斗过后，她又会被关进房间里。
她已经有力量推开门，但她已经习惯这昏暗潮湿的房间，她也从没想过反抗母亲。
裹着那股发霉的气味，她感觉很安全。
直到有一天，有人哼着歌经过她的窗户，停下脚步，没有走开。
“午安，女郎，吃了吗？”那人探进脑袋问候她，她的行为有些冒昧，但不知为何，看到她笑出的一侧酒窝，却让人生不起气来。
那是一个与她完全生活在不同世界的人，她衣着精致，身材健壮，牙齿整齐，皮肤光滑，干净整洁的手指正扒在她的窗框上。
“要不要吃缠糖？”她从怀中掏出一包东西，甜蜜的味道四散。
没有得到回应，她也不生气，抓了抓脑袋，快步离开后又迅速回来，手里拿着一朵新鲜小花，跟那包点心一起，放在她的窗台上。
“我要跟大姐去北上战场，你等着，回来后我一定再来见你！”
她说着，眼睛熠熠生辉，比她见过的太阳还要亮，耀目到简直要刺伤她。
只是短暂的一次见面，那个人便离开了。
枯坐在阴暗房间的自己，继续一成不变的生活。去厮杀，换生存需要的口粮交给母亲，然后回到房间。
只是，她比以往更爱坐在窗前。
“你叫什么名字？”
不知过了多久，她记不住时间，那个人回来了，皮肤变黑不少，看到守在窗前的人，她咧开嘴。
她的名字？母亲只会叫她“贱人”、“杂种”，她麻木的内心少有地感到局促，垂下眼，看到窗边那朵干枯的花，回答道：“我叫小花。”她临时为自己取了个名字。
窗外的人笑得眼角弯弯。
小花这才意识到，刚才是她对窗外人说的第一句话。
“我叫阿宝。”她又扒上窗框，笑得露出满嘴整齐的牙。
“我总觉得你长得很亲切，我很喜欢你，”阿宝又送来花朵和点心，“跟我一起玩吧，小花。”
阿宝拉着她，在蚁城乱逛。她明明一身与这里格格不入的衣物和装饰，却大摇大摆地狭窄的暗巷里乱逛，轻拍腰间的精致刀鞘，把阴影中觊觎她的危险按在地上。
小花从来不知道，蚁城里有这么多有意思的地方，和古怪的人。
阿宝还带她看了那道直插入云的城墙。
“这是你住的地方吗？”她问阿宝。
城门刚好打开，有人哭闹着被扔了出来，小花隐约看到城内的景色，干净、整齐的路面和美轮美奂的房子。
那种房子里的房间一定很宽敞，不会有霉味。
“真好。”她随口说道。
阿宝却皱起了眉，眼中的辉光都黯淡了一瞬。
难道阿宝对住在城里并不觉得高兴？小花有些疑惑，但她没有开口追问，正如她从没问过，阿宝这个城内的贵女，为什么会出城，为什么总来蚁城。
那段时间，是她这一生最快乐的时光。直到有一天，送她回去的阿宝正面撞上母亲。
小花有些紧张，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怕母亲用那种冷漠刻薄的态度对待阿宝。
意外的是，母亲双眼发光，她用出跟她提到“阿姐”时一样的语气，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
“贵人……贵人怎么会来此地？”母亲抓起下摆又放下，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对着阿宝迈出两步又停下，嘴唇抖动着，像是憋不住想说什么。
阿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突然露出笑容。
“这位娘子，请问……”阿宝礼貌地行礼，问道。
“奴姓赵！”母亲抢先回答道，学着阿宝的模样，不伦不类地回了一礼。
“赵娘子，你是长辈，不必多礼。”阿宝说道。
母亲一下激动不已，眼角突然沁出泪花，小声道：“萧家女郎，是否能借一步说话，我、我想跟你说说话……”
阿宝嘴角带着微笑，看了小花一眼，点点头。
小花心中有些慌乱，但她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是僵在原地，看着她们走进屋内。
屋内突然传出争吵，阿宝推开门走过来想拉着她，母亲突然扑了过来，尖叫道：“不行！我不同意！不可以！”
阿宝脸上已经失去笑容，她冷冷地看着母亲：“我要带她走。”
母亲尖利的指甲嵌入小花的手腕，刮出血痕，她的声音引起周围人的注视，暗巷矮屋中的人们走了出来，对着阿宝露出恶意的眼神。
小花推了推阿宝：“你先回去。”
阿宝垂下眼，深吸一口气，对她说道：“等我几天，我去查清楚，再来带你走。”
阿宝什么时候会来带她走？
小花有些昏昏沉沉地想。
那天过后，母亲发疯一样砸坏了家里的东西，哭嚎着打她，甚至拿出匕首想刺死她。
“都是你，都是你！你为什么要出现在她面前！”母亲满脸是泪，又喃喃说道：“我为什么要告诉她……她为什么这样死心眼。”
小花依旧是从不反抗母亲，任由她将匕首刺到她胸口，只不过，母亲突然改了主意。
她将家里剩余的口粮全都送出去，换成那些五彩斑斓的“内丹”，一天一天逐步喂入她的口中。
从那天起，之后的每一天，她都觉得熬不过去，身体内时不时如被千万只细针不停刺入，又像反复被火焰凌迟，全身的血都像要被吐完，她脑子越发模糊，身体沉重，看东西像隔了一层水雾。
但是阿宝来找她了。
阿宝拆了她的窗，跳进去用披风裹着她，将她偷偷带走。
她在阿宝背上，半醒半睡地想着，只要跟阿宝在一起，去哪里她都高兴。
可是，阿宝不愿跟她在一起。
“母亲，二哥，她才是萧家的女儿。”阿宝把她带到陌生的地方，要把她交付给陌生的人。
小花躲在阿宝的背后，不想见那些人。
可是阿宝硬是将她从背后掏了出来。
阿宝跪在地上，向那几个陌生人磕头，“这十八年，是我窃据她的身份，让她受尽苦楚，而我却享受一切，我不能留在这里。”
阿宝拿出一盒东西，是小花非常眼熟的“内丹”，只不过比母亲喂她的更大，更漂亮。
“十八年的养育之恩，延昱无以为报，这些补偿我知道远远不够，但我暂时拿不出更多，请给我一点时间。”阿宝跪在地上，看着眼前衣着华丽的美妇人。
“望郡主把环首刀赐给我，我会回到我该回的地方，尽快凑齐补偿。”阿宝换了一身简朴的衣服，手里长刀的宝石刀鞘也换成随意用布条裹住的木块。
美妇人劝不住阿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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