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斯就这么站在门口望着塞西莉娅，窗台的玻璃擦得明净熠亮，阳光穿过窗格照在她身上，浅黄色的裙子也在发光，一头金发用发网规规矩矩地拢起来，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脖颈。
如此干净明媚的画面，她却在弹一首忧伤的曲子，就像在哀悼再也回不来的美好时光。
西斯心里像被密密麻麻的针刺了般难受。他安静地等她把整首曲子弹完，但塞西莉娅很快就抬起手。
“累了，”她看起来并没有曲声里流露的那么难过，揉揉手腕，“好长一段时间没练过了，手一点力气也没有。”
西斯的心稍稍往下放了点，又听她说：“好听吧。”
“嗯。”
“这是妈妈葬礼的时候弹的曲子。”
西斯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看塞西莉娅的模样，似乎也不需要他安慰，就算需要，他想到头昏脑胀，也是蹦不出几句漂亮话来的。
他只能说：“好听。”
“当然好听，”塞西莉娅理所当然，“我和外祖母挑了很久呢。”
她抬起头，笑着打量西斯，随口道：“看你妈一窍不通的模样，想必我不用指望你有多大造诣。”
西斯习惯了她说话的风格，他知道她并没有恶意，只是习惯性挑剔。
果然她下一句便问：“舞会上是要跳舞的，要是有漂亮姑娘邀请你跳舞，告诉我，整场下来你会不会只踩她的鞋子？”
“我不跳就是了。”
塞西莉娅干脆利落地打断他：“不行，说出去让人笑话。”
西斯觉得有些好笑：“有谁会闲得没事来笑话我？”
塞西莉娅简直想打开他的脑子看看他究竟是在想什么，她猛地站起身，仰头直视着他那双绿眼睛：“既然你是这么想，那你就到马厩里住着吧，千万别再进来了！”
西斯脸色稍变，半晌他认输似地摆摆手，低声问：“那你要我怎么样？我的确是不会。”
这当然很好解决，塞西莉娅脑子转了转，望见多萝西从门口路过，扬声把她叫了进来：“多萝西！你来…”
话没说完，西斯忽然一把拽过她的胳膊，声音闷闷的：“我不用舞伴也能学。”
塞西莉娅感到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我要让她弹琴伴奏，没音乐怎么能行？我当你舞伴也不要吗？”
这句话锤子一样把西斯敲得眼冒金星，他脑子发胀地望向塞西莉娅，却见她扭过头去跟多萝西说话，而他的手还牢牢地抓住她的手腕。
多萝西手放上琴键，琴声缠绵婉转，西斯还没来得及分辨这又是什么曲子，塞西莉娅便反过来抓着他的手腕，把他推到大厅中央。
西斯连连倒退，只觉得腿脚虚软，就连塞西莉娅说话的声音，也像从天边飘来似的。
“记好了，”塞西莉娅清清嗓子，“我只教这么一次，其实一点也不难，记住几个动作，跟着曲子的节拍重复就是了。”
“牵住我的右手，举起来。”她看着西斯忽然变得雾气蒙蒙的绿眼睛，只觉得有趣，西斯的手很僵硬，她几乎是带着他往上举，随即她踮起脚尖转了一圈，“站到我刚才的位置去，西斯。”
西斯小心翼翼地躲开塞西莉娅的鞋面，身子尽可能地往后仰，但塞西莉娅忽然抓住他的胳膊，搭上她的腰。
这回他们就几乎是紧紧贴着了，西斯几乎能闻见窸窸窣窣的绸裙里隐隐散发出的香味，他的手扶着她的腰，绸布柔软光滑，腰线弯弯的弧度，仿佛下一瞬就会像鱼儿般游走，让人下意识加大力气。
塞西莉娅抬头望着他，湛蓝色的眼眸如同流动的春水，温暖明净。多萝西一挥手扫过一连串的音符，她的技艺不算精湛，不免有些杂乱，而西斯的心就如同这被拨乱的琴键，突突地跳起来。
这不对。
西斯忽然乱了阵脚，一脚踩上塞西莉娅的鞋跟。
西斯发觉他脸颊开始微微发烫，他缓下呼吸，轻轻唤了声，“塞西莉娅…我……”
“哥？”塞西莉娅吃痛地皱眉，“你怎么在分心？”
西斯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耳朵有点红，声音闷声闷气的：“对不住，塞西莉娅，我忽然想起老爷要我去铁匠坊那边取他新打的剑，等我有空闲再来找你。”
他捧起塞西莉娅的手用嘴唇轻轻碰了碰，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步履匆忙，仿佛真的是有急事情。
塞西莉娅慢慢地舒展眉头，望着他的背影，露出个若有所思神情，随即她嘴唇微微上挑，问多萝西：“你看他这是怎么回事？”
多萝西挠头，她看不出来，但她知道西斯这个借口找得一点也不精明，铁匠铺怎么会劳烦老爷去取剑，只有他们完工亲自送来的份。
西斯拐过长长一段走廊，看见一道虚掩着的木门，他毫不犹豫地推开门走出去，这是一处隐秘的小院子，四周爬满了蔷薇，正中央有个小许愿池，池子里矗立着丘比特雕像。
云英石做的水池里一汪清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而西斯被太阳晒得浑身发热，他俯身掬起一捧水泼到脸上，清凉的触感瞬间驱散了周身的燥热，长久，他吐出一口气。
他神色复杂地望向自己的手，骨节分明而修长有力，一连串水珠从手背的青筋上滚落，在地面上洇出一小片暗沉的水痕，这已经是一双成年人的手，正如同他早已不是不懂事的孩子。
西斯双手撑住水池，透过荡漾的水波，他恍恍惚惚看见一个挡在身前的纤弱身影，没等他看得仔细，阳光反射的光线就刺痛了他的眼睛，他烦躁地眯了眯眼，就见水底下似乎伸出一双手，把一盘香气四溢的玩意送到他面前，这回他看清楚了。
是火鸡。
西斯甩甩头，拼命地想要看清楚那双白皙细腻的手，就在他快要感受到那双手的柔软温暖时，水影如同玻璃般一寸寸碎裂，旋转扭曲，浮现出一张宛若画像的美丽面庞。
西斯触电般地抽回手，池水哗啦啦溅了他一身，他也不管，把手插进自己发间，用冰凉的手指去捋热得发烫的脑袋。
一切的心潮涌动都是有痕迹的，但他已经记不清楚是哪一刻。
可能是她那双蓝汪汪的眼睛委屈巴巴哭诉着她的害怕时；也有可能是朝他伸出手，把他带回大路上，告诉他眼前的路是多么明了时。
西斯只是用眼睛盯着水面的幻影，乱作一团的脑子像是有锥子敲击一样钝钝地痛，如果可以他恨不得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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