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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砚舟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点儿压不住的火气：“‘不过一个卖花女’……这话他们说得轻巧，可那也是一条活生生的命啊。我查过案卷，那姑娘叫李小丫。就因为张腾远一句‘心烦’，纵马狂奔，一条命就没了，一个家就散了。”
“我知道自己就当个京都府尹，人微言轻的，哪能真的改变所有人、所有事？
这京城的盘根错节，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
英国公背后的势力，还有这个公，那个爵的关系网，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转头看向沈云，眼里带着股近乎固执的认真：“可我就是想试试，在我管的这片地方，能多些公平，多些平等。
哪怕只能让那些受苦的人，看到一点儿亮堂也好。
至少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命，不是谁都能随便糟践的。
至少让那些勋贵们知道，不是所有贫民，都能被他们随意欺负。”
沈云的心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望着眼前这个男人。
公堂上的锐利褪去后，他眉宇间带着掩不住的疲惫，眼下还有淡淡的青黑，可那双眼睛里，却有着一股子挪不动的信念，像暗夜里的星子，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沈云和小桃，语气里多了些不确定，还有点儿藏不住的歉疚：“只是往后我这么干，肯定会得罪更多人。
英国公已经在朝堂上放话了，说要让我‘好看’。
那些勋贵们联起手来，给我安个‘结党营私’‘滥用职权’的罪名，把我贬到偏远地方去，都是有可能的，说不定哪天就被罢官了，连这个京都府尹都做不成。
可我就是不想跟他们同流合污，真到了那一天，希望你们别怨我。”
小桃一听，立马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急声道：“相公，您说啥呢！不当官就不当官，有啥大不了的？咱们家里不是还有田地吗？春上种稻子，秋收了能碾米；旱地种些豆子、杂粮，够一家子吃的了。再说还有浮光锦作坊呢，就这些东西，就够咱们一家安安分分过日子了。”
她攥着拳头，眼里闪着执拗的光：“真要到了什么都没有的那一步，再差也不过是我多跑几趟腿，去给大户人家浆洗衣物，或是去绣坊领些活计回来做。我手脚快，一天能绣出半幅帕子，浆洗的衣裳也白净，总能挣回些嚼用。您放心，就算没了这官身，我也能养活少爷您，绝不能让您受委屈！”
沈云在一旁听着，伸手轻轻拍了拍小桃的手背，对萧砚舟说：“小桃说得是。咱们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一家人平平安安在一块儿。那些虚名浮利，没了就没了，有啥打紧的？”
“仕途起起落落是常事，我和小桃都明白。当年我爹不也被贬过吗？可咱们一家人在一块儿，再苦的日子也能熬过来了。只是你得答应我们，不管啥时候都得好好保重自己，别跟那些人硬碰硬，为了我们，也为了咱们的孩子。”
“只要一家人在一块儿，就算住茅草屋，喝稀粥，也没啥好怕的。”
正说着，帘子被轻轻掀开，一个扎着两个小辫子的身影探了进来，正是萧砚舟的女儿宁儿。
她揉着惺忪的睡眼，奶声奶气地喊：“爹，娘，我睡不着，想找你们。”
萧砚舟一看女儿来了，脸上的愁云立马散了，朝她招招手：“宁儿过来，到爹这儿来。”
宁儿迈着小短腿跑过来，一下子扑进萧砚舟怀里，小脑袋在他身上蹭了蹭：“爹，你今天回来好晚呀，宁儿都想你了。”
萧砚舟把女儿抱起来，在她小脸上亲了一口，笑着说：“爹今天有事忙，让宁儿等久了，是爹不好。”
沈云也笑了，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是不是饿了？厨房还有你爱吃的桂花糕，娘去给你拿两块。”
宁儿摇摇头，小手紧紧搂着萧砚舟的脖子：“不要，宁儿就想跟爹待着。”
小桃在一旁看着，眼里满是笑意，起身去倒了杯温水：“宁儿，来喝点水，刚睡醒会渴的。”
宁儿乖巧地接过水杯，喝了两口，又把杯子递还给小桃，然后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萧砚舟：“爹，这两天你很忙吗？宁儿，两天都没见到爹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