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安迫切感,使他要把话吐出来,他也确实吐了,充满酒气的话从嘴中倾洒,一路喷到云渝的面前。
“云总旗,哦不对,该是云百户了,我说你,”酒精糊住了他的嘴巴和脑袋,吞吐了好几下才得以继续,“你以前就是个读书人,好好的书你不读,来这当什么兵,但你来都来了,那就安心当你的兵,你现在又怎么着,想要回去读书了,年轻人没个定性,我看你啊,也别回去读书了,要是不想当兵,那就回乡里种地去,要是哪天不想种地了,你再去从个商,把这各行各业都干一遍……”
许是醉酒的关系,冯则说话断断续续,中间还要停顿一两下,皱个眉头思索一下下一句,他想到了极其好笑的东西,斜耷拉着眉眼,呲着大牙,露出一个鄙夷的大笑:“到时候,你就发现,干什么,都不如回家找娘喝奶舒坦。”
“我看你也别花这些功夫去试验了,就现在,收拾收拾滚蛋,回家喝奶吧你。”
全场寂静,冯则嘴里火药味十足,是个人都知道是故意与云修打擂台来了。
甭管醉酒,还是没醉酒的都停下了,实在放不下酒的,也变成了拿着酒碗浅啜。
祁绍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饶有兴味地看向云修,好奇他如何应对。
“……”冯则的话不客气,别人是如何冒犯他的,云修就如何冒犯回去,话语中的火药味不输对方。
气氛一触即发。
坐在冯则旁边的一位小将似乎想说些什么,急得拉冯则的衣袖,想打圆场,看了看云修,又看了看上首的祁绍,纠结着不敢随意开口。
奈何冯则醉得分不清现实,把肩上碍事的手甩开,大咧咧继续喷火。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小心思,你瞒着别人瞒不过我,你最近三天两头往书院跑,我还特意去打听了。你小子是在找夫子呢,去的临台书院,我就是个粗人,也知道临台书院只收考文举的学子,军中儒学官入不得你云童生的眼,你不是要考科举是什么。”
“怎么着,瞧不起当兵的是不是。”
军中有负责兵士们的教习先生,朝廷重文轻武,想要参加科举的兵士极多,他们参加考武举多些,武科举虽是带武字,但也有文科,排兵布阵,四书五经一样不能少。
出去外头找夫子算犯了忌讳,兵士日常操练,连家都不能时常回去,更不消说出去读书了。
冯则大嘴一张,酸话一套接着一套,全然没了初开口的混乱,这些话,不知是在心里憋了多久。
又找补几句,说自己是大老粗,阴阳怪气让云书生别见惯。
读书可比当武将出息,你既然想科举,就索性辞军回家,别和我们这些大老粗抢活。
云修不急不缓回刺,说就怕有人,武不行,文不就的。
我文不行,还能转武的,你行么。
冯则被说得脸色爆红,醉酒的红脸涨成了猪肝色,被气的。
个小白脸,来他爷爷头上撒野。
云修找准了他肺管子戳。
但冯则是真没法回嘴,他剿匪的时候摔下了马,后面又带错了队伍,原本冲着匪头去的,最后摸到了下边一个寨子的茅房,旁边就是悬崖,连个鬼影子都没逮着。
调转人马回去,主战场都被云修收拾完了,地上的血迹都冲没了,好不气人。
于是冯则又是一通老话,反复强调,似乎说得多了,就成真的了。
说一遍,加深一遍云修吃着碗里,想着锅里的形象。
夜宴正中的动静闹得大,外围的军士发觉这边的状况,伸着脖子往里头张望。
一时之间,四周只剩下火把燃烧的噼啪声,以及人群中细碎低压的讨论声。
冯则见大家都听他说话,顿时觉得找到把云修踹远的机会。
醉酒的人没理智,翻来倒去,越说越起劲,不给云修回嘴的机会,唱着一个人的独角戏。
云修要去考文举,云修看不起当兵的,云修要抛弃祁大将军另起炉灶,说不准就是敌军派来刺探军情的。
就在他越说越过分,要把云修定死在敌国奸细时,上首传来一记不大不小的杯盏放置声。
冯则的努力有了回报,祁绍说话了。
“冯则扰乱军心,醉酒闹事罪加一等,拖下去罚四十军棍。”
祁绍挥手间,立在两旁的亲兵直接上前把人拖下去,当众就要那一顿打啊,冯则一脸得意,没弄清楚即将要被打的是谁,还一脸得意地看着云修。
亲兵把他拖到营地正中时他还没醒神,颇为合作地趴下了身子,把自己想象成了云修,期待军棍的落下,狠狠教训他,最好能将他打残打怕,再也不敢来夺他的位。
宽大的军棍落下,划过空气发出呼啸,硬实的军棍狠狠砸到冯则肥硕的身躯,隔着衣物,颤出两层肉浪。
只一棍子,冯则混沌的脑子立马清醒,也让他不知所谓的大嘴发出了惨叫。
明白过来自己干了些什么的冯则一阵后悔,后悔把心里话说出来,悔得他哭爹喊娘。
他做什么要和个刚升上来的百户计较,本来还好好的,这回名声是彻底臭了,不光没用还善妒。
负责行刑的军士撇撇嘴,还指挥佥事呢,这叫法还有脸说云修小白脸。
呸!
众人早看不惯他平日行事,手下半点没藏私,一身力气全使出来送给他,棍棍到肉。
一棍子接一棍子,两边各站一人交替扇打,四十军棍很快打完,冯则也和死猪一样,被拖了回去养伤。
未来少说有三个月没法出来蹦跶。
挑事的人解决了,云修这个被挑刺的也没能落下,冯则说他找夫子的事情,云修没有刻意隐瞒,祁绍一问便知。
就算云修真是自己想去科举,祁绍也不准备拦着。
他惜才,现今朝廷当文官比当武官好,虽是不拦着他去找夫子,但也不能半路跑了。
既然想从文,那便去经历司。
“回将军,属下是在找夫子,但不是给属下找的,而是为属下弟夫寻的,他是读书人,老家那边没什么夫子老师,于是托我帮忙留意。”
“你弟夫?”祁绍想了会儿,“是不是青竹书院那个,与你一块打老虎的?”
这事离得不久,又是关于老虎这种少见事情,祁绍有点印象。
“将军好记性,就是他。”
祁绍没再说话,倒是一旁的副将开口,“那人我也记得,他今年下场吗?”
得到肯定的回答,那人继续说:“那如何要来这边找师傅,考中举人,直接拜朝里的师父,你在这边找师父,他也不过来,怕是不好办。”
好夫子挑学生,彦博远不亲自过来让夫子考教,又不是当地出名的才子,哪怕寻到夫子,怕也是难合心意。
将士所言不差,云修找夫子也是这个状况,但他也不好说弟夫的打算,只说尽力找着,到时全看弟夫的意思。
将士们就着这个话题说了两句,便放到一旁。
祁绍的印象,只停留在他打老虎的事上,至于关于文采方面的并不了解,遂也不准备掺一脚,又得知云修要给弟弟补嫁妆,大手一挥,给他添了几样。
将军给礼,下官们紧随其后,一场宴会下来,云修又是满载而归,拿着先前积攒的银钱,去了首饰铺子,按规矩打了一套哥儿戴的头面。
嫁妆备全,把东西攒一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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