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云来去,数枝雪
二十一、壁上观救她
梨花苑。
剪水梨花溶溶月,云裁柳叶淡淡风。
露浓霜重,莺儿给沈衔月披了件衣裳。
沈衔月浑然不觉,只管盯着案上的棋盘细看,经纬间,黑白两子相争相环,正呈难解难分之态,这是她根据上一世记忆梳理出来的朝中局势。
黑子,喻李元彻。
白子,喻李元洵。
大徵皇帝李承赫中匮乏人,宗嗣不济,当今的东宫太子李元洵乃是淑妃林婷所生,林婷出身江南林氏,其内侄林甫官拜盐铁转运使,主水利,监漕运,掌天下财赋大权。
沈衔月之父沈扶澜曾为帝师,她幼时便听父亲讲过,这位皇帝绝非贪恋儿女情长之人,他选择淑妃的儿子做大徵的储君,无疑有着自己的考量。
大徵建国之初仰赖兵戎剑戟之利,大杀四方,所向披靡,但随着疆域的日益扩大,人口的不断增多,关中地狭土瘠,已经无法供养天下百姓,大徵皇帝不得不开渠运粮,将江南的瓷、绢、茶、米源源不断地送入都邑长安。
所以,与其说是李承赫选择了李元洵,不如说是大徵捉襟见肘的赋税困境选择了江南财阀,但是若想荣登大宝,仅凭财权,无疑是不够的。
沈衔月依稀记得,上一世的永宁八年,夷狄大举来犯,李元洵领命抗敌,结果出师不利,大败而归,皇帝这才惊觉,他选择的这位太子仁德有余,才干不足,若逢治世,或可做个守成之君,若逢乱世,恐难扶绥万方之众。
在李元彻的蓄意挑拨之下,李元洵逐渐失去了皇帝的欢心,以至于最后,皇帝将象征着皇家兵权的金吾卫交给了李元彻统领,不过,皇帝始终没有下定易储的决心,他在李元洵和李元彻之间摇摆不定,将政权交给了李元洵和沈扶澜,将兵权交给了李元彻和时倾尘。
起初,沈衔月并不理解皇帝的安排,由于她的婚约,沈扶澜便是李元彻一党,而时倾尘又和李元彻不睦已久,这个安排怎么看怎么奇怪,后来她才明白,这是帝王驭术,皇帝借此使得财、兵、政三权分立,太子、三皇子、朝臣互为掣肘。
为人君者,疑心深重。
李承赫忧子不成器,难当大任,又惧子太争气,祸及自身。
永宁十年,天灾人祸此起彼伏,内忧外患一触即发,大水漫灌堤坝,淹没良田千倾,沿途河渠淤塞,黎民食不果腹,李元洵奉旨巡视江南河道。
与此同时,夷狄再次蠢蠢欲动,几骑小兵趁着互市的当口,在大徵边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李承赫忍无可忍,他命时倾尘率军远赴北疆,征讨燕北十六州。
彼时,李元洵和时倾尘都不在长安,李元彻手握禁苑兵权,决心放手一搏,他打着大婚的幌子起兵谋反,逼宫篡位。
之后的事,沈衔月无从得知。
因为,她死在了永年十年……
思及此处,沈衔月的神情陡然一凛,李元彻说,他也死在了永宁十年,如果他所言不虚,这棋盘之外还有一只无形之手,一直在悄无声息地搅弄天下风云……
这个人隐藏在暗处,先是将太子李元洵拉下储君之位,而后又挑逗勇猛有余,才智不足的李元彻举兵谋反,而他则作壁上观,尽收渔翁之利。
“哗啦”一声。
燕亭檐下悬着的占风铎铃铃作响。
似有破空而来的剑啸声,她神情稍顿,抬指拨弄着棋盘上的黑白二子。
这局棋并不难解,难的是棋盘之外的那只手究竟意欲何为?
今晚李元洵、李元彻、时倾尘三人齐聚燕王府,那么,那个隐藏在棋局背后的人也就有可能浮出水面,只要找到了这个人,她就能知道永年十年的始作俑者究竟是谁,她就能知道时倾尘是否无辜,她就能知道自己该去向谁报仇雪恨……
沈衔月深吸一口气。
她推开窗,素华如洗,梨花尽染,她在这仲夏之夜嗅到了一丝杀意。
这个人,会是谁呢?
*
梨花苑外,李元彻大步而至。
燕王府的守卫执剑上前,“三皇子,此处是王府女眷内宅,无诏,不得擅入!”
李元彻扫了眼他们,不以为意地扬了扬眉,“哼,就凭你们几个也想拦住本王?真是不自量力!本王好心提醒你们一句,按照本朝律法,凡以下犯上,伤及皇子者,杀无赦,你们动手之前,最好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条命!够不够砍头的!还不都给本王滚开!”
守卫们听了这话,面面相觑,一时摸不准该怎么办。
李元彻懒得和这几个守卫废话,正欲拔剑,忽然听得当空一声锐鸣,再抬眼时,时倾尘已然将手中剑抵在了他的颈侧。
李元彻咬牙,“时倾尘!你放肆!”
时倾尘淡淡一笑,“三皇子莫要忘了,依大徵律,世子皇子械乱致伤,为保公允,理应交由三司会审,怎么,殿下打算同我往大理寺、刑部、御史台走一遭吗?”
李元彻眯眼打量着时倾尘,半晌,冷冷勾唇,“燕世子,你当真要为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姑娘得罪本王吗?你就不怕,因为此事引起父皇的猜忌,招致你们时氏一族的祸端!还是说,你觉得她一个人比时氏一族还重要!嗯?”
时倾尘握剑的手不由一紧。
正在此时,燕王时玄钧大步而至。
“都给本王住手!尘儿,把剑放下!”
“父亲,是他擅闯内院在先!”
“放下!”
时倾尘抿了抿唇,翻腕收剑。
时玄钧看向李元彻,“三皇子无故擅闯本王的府邸,是否该给本王一个交代?”
李元彻略拱了拱手,“本王醉酒,走岔了路,这个理由,燕王可还满意?”
“既如此,来人,送三皇子回去!”
李元彻轻蔑哂笑,扬手推开几个上前扶他的仆僮,“滚开,本王自己会走。”
他佯作走势,转身时,却从袖中抖出火折子,往梨花苑奋力一抛,既然不让他进,他就用火把里面的人逼出来!
时玄钧大惊失色,“容儿还在里面!救火!快救火!”
话音未落,忽见一人凌空一跃,徒手握住了堪堪将落的火折子,在场之人俱是怔了一怔,旋即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李元洵的手已然被炽火燎伤,他盯着李元彻,寒声道,“三弟,这个结果,你可还满意?”
李元彻不可思议地看向李元洵,末了,却是一笑,“太子殿下为了拉拢燕王府,还真是不遗余力啊,佩服佩服!”
“十率府何在!”
“末将在!”
“三皇子李元彻悖逆妄行,举止狂浪,本宫不能不处置,覃昭,将三皇子拿下!”
李元彻放声大笑,“本王是否有罪,父皇自会定夺,太子,你别得意的太早了!”
时玄钧上前一步,神情忧切,“太子殿下受伤了?”
“无妨。”
“尘儿,你快去给太子殿下……”时玄钧话说一半,陡然住嘴,不知何时,时倾尘消失不见了,时玄钧环顾四下,焦急询问,“尘儿呢?他去哪了?”
凤箫悄悄咽了口吐沫,他方才瞧得真真的,几乎在李元彻扬臂掷火的同一时间,时倾尘冲入了梨花苑中,李元洵是去救火,而时倾尘是去救梨容。
只是时倾尘的动作实在太快,再加上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太子李元洵的身上,无人发现时倾尘已经抢先一步进了梨花苑。
“凤箫?”
“咳咳,少主似乎去救表姑娘了。”
说话间,时倾尘从人群中翩跹而出,走到李元洵面前,敛袖一揖,拱手而拜,“多谢太子殿下主持大局。”
李元洵看了眼梨花苑,又看了眼时倾尘,纳闷道,“奇怪,你是怎么进去的?又是怎么出来的?”
时倾尘眉头微皱,似是不解,“太子殿下此言何意?”
李元洵同样一头雾水,他挠了挠脑袋,指着凤箫说道,“刚刚时伯父寻不见你的人影,这位小兄弟说你去梨花苑救人了,可本宫并未瞧见你进去啊,还没想明白,你就又出来了,所以觉得奇怪。”
时倾尘闻言一笑,“凤箫应该是看错了,我方才看见太子殿下受伤,想着赶紧去为殿下找郎中,结果走到一半忽然想起,殿下身边有随行的太医令,何须我再去找人,于是便回来了。”
凤箫闻言,连忙跪下,“小人眼拙,太子殿下恕罪。”
李元洵摆了摆手,他本来就是为了拉拢时倾尘,自然不在意时倾尘刚刚到底去了哪里,所以只说,“无妨,起来吧。”
时倾尘略一思忖,说道,“夜深了,太子殿下手上有伤,不宜挪动,殿下若是不嫌弃,不如,今晚就歇在我的听澜苑吧,殿下可命覃昭将军带着十率府的兵马随行护卫,以保万全。”
时倾尘此言有三。
其一,李元洵是为了救人才受伤的,燕王府对此必须有所表示;其二,李元彻没能看到梨容的长相,他难免贼心不死,再生是非,有太子府兵在此,想来李元彻的人也不敢放肆;其三,不知为何,时倾尘总觉得今晚的事颇为古怪,他想要和李元洵聊上一聊,探得一二。
李元洵欣然允诺,他立刻吩咐覃昭带人同燕王府的护卫一起警戒巡防。
时玄钧想去看看梨容有没有受惊吓,但碍于这么多人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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