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夫人知道詹狸误会了:“你想多了,是用在我身上。我已为县令育有一女三子,实在是不想再遭鬼门关之苦,奈何屡屡有喜,烦不胜烦。”
老人常讲“多子多福”,大多数人怕的是怀不上,原还有县令夫人这样生怕怀上的。
青楼姐姐们是怕耽误接客,一有迹象便生吞水银,连服用砒霜避孕都是常事。可这种方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没病上两月都不错了。
“近来闻到吃食的味道,恶心得不行,吐了几次后,我就知道是害喜。”
“民女先帮夫人看看脉象。”
听到詹狸会诊脉,县令夫人感到甚是得力,瞧着她模样也水灵,潭儿又喜欢得紧,要是能从绣衣楼挖到县衙内宅就好了。
詹狸医术平平,只勉强能辨认出喜脉,不像有些经验老道的大夫,甚至能知晓肚子里怀的是一个还是两个,男婴还是女婴。
“确实是喜脉。”
县令夫人本来是推测,现在被证实,眉目间凝着几分慵倦,不想让夫君知晓:“我点了麝香,也没见有滑胎的迹象吗?”
“脉象平稳,恐怕…孩子很康健。”
“康健?呵,”她冷冷笑着,竟让人拿壶酒来:“我生的时候,可没人管我康不康健。”
生潭儿那时,雨打青瓦,淅淅沥沥滚成瓢泼大雨,寒气从窗棂缝隙爬进来,她只觉着冷,无边无际的冷。
产婆嘶哑着嗓子一劝再劝:“夫人用把力!孩子露头了!”
这句话都不知说了几回,榻上女子听得厌烦。
她鬓发早已散乱,汗湿的发丝黏在面颊,苍白,毫无颜色,因为血全在身下,与疼痛一起推波助澜,要将她推下阴曹界。
唇瓣咬得鲜血淋漓,她没办法痛呼出声,相公在外边踱步,几个急得团团转的子女,在这一刻对她似乎都毫无意义了。
她又不是没孕育过子嗣,哪有那么多磅礴的母爱,能捱过剧痛,去拥抱她的孩子?
她巴不得去死!
每一次都这样想,每一次,每一次!气若游丝迎来婴孩啼哭声时,都恨不能解脱……
可产婆把她的孩子放在怀中那一刻,她又原谅了世间所有苦痛,和每个母亲一样,迎来了新生。
“可我现在很厌烦,生一个也是生、生两个也是生,旁人说忍忍便过去了,凭什么忍?比起孩子,我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这话和谁说都显得有些离经叛道,可看着詹狸清亮的眼,便感觉她不是顺从你,而是全然认同你。仿佛整个红尘都站在你的对立面,而她站在你身边。
“堕胎也会伤身,方子我倒是知晓,只看夫人愿不愿意冒险。”
县令夫人没应,詹狸顺着她柔情无限的眼眸,瞧见了院子里踢蹴鞠的潭儿。男童笑得开心,到处跑来跑去,即使摔倒了,拍拍衣裳又站起来。
她的行为与她的话语完全是两个极端,若不想要孩子,怎会有这般缱绻的目光。
“生才是冒险,我意已决,你且说说。”
县令夫人狠辣惯了,素性果决。潭儿出事后,她即刻便把乳母发卖,任那人跪在身前好一顿求情,丝毫不理睬。
能留在她身边的人,绝不能是阻碍。
“麝香、牛膝、红花……”詹狸把药材用量和对应的价钱一一报给她,很是实诚。
就算找最信任的丫鬟去,也免不得她会昧下一些银钱以做己用,还得担惊受怕其他内宅人知晓,詹狸的出现无异于雪中送炭。
詹狸不忘温言提醒:“是药三分毒,夫人总不能常喝那避子汤,还是和县令商量一下,减少同房频率为好。”
县令夫人面上臊得慌,她也不晓得一把年纪的夫君,怎么还在床上生龙活虎,把她累得不成样子。
她对詹狸很满意,把私房钱递过去:“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小狸子定然不会多嘴。”
詹狸拿了药钱,县令夫人还想把赏钱一并给她,被摆手拒绝:“明日也来呢,民女手上还有绣活。至于手膏,等您明日看到效果再买吧~”
县令夫人亲自送詹狸出去,潭儿遥遥望见二人身影,便如乳燕投怀般奔来,衣袂翻飞,步履轻快。
“仙子姐姐要回去了吗?”
两道女声撞在一块儿。
“嗯。”
“嗯?”
幼弟怎么好端端的叫她仙子姐姐?
柳如烟瞧见母亲身旁的詹狸,大惊失色。
她指着詹狸:“怎么是你!”
县令夫人按了按太阳穴,若说家里谁让她最头疼,那便是长女:“如烟,不得无礼。”
潭儿点头,老成的口吻一听便知是学县令的,也跟着一起教训姐姐:“来者是客。”
詹狸才知道县令姓柳,微微福身:“见过县君小姐。”
“娘!不是说今日有人来过吗?不会…就是她救的潭儿吧!”柳如烟根本不把詹狸放在眼里。
柳潭抓着詹狸的裙角,哼哼一笑:“是哦,就是仙子姐姐救的我。”
“是吗,”柳县令中气十足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这位便是潭儿的救命恩人吧?”
詹狸本想在县令来之前离开,现在打了照面,只好再一次躬身:“民女詹狸,见过县令大人。”
“哦?”听到她姓詹,县令顿了顿。
他与詹富商交好,只知晓他有两个儿子,一个正室所出,一个妾室所生,怎么着,也不该膝下有女。待詹翁因病逝世后,听说是他的嫡子全盘接手了家业,想来这詹狸应该是他养的外室,或是小妾,所以才未曾对外声张吧。
县令年近四十,着一身半旧的藏青色官袍,面容算不上俊朗,但自带几分官宦人家的沉稳气度:“夫人可好好奖赏过了?”
柳夫人肩膀被搂着,显出几分僵硬。
“自然。在我眼皮子底下,白日来的那位姑娘竟然想冒充柳家恩人。詹狸,你可要我为你主持公道?”
詹狸咬着唇,小姑娘最是心软,被人背后捅了刀子还优柔寡断。
“她、她是绣衣楼一起上工的绣女。”
是让她留些情面?
刘夫人不动声色拨开县令搂着她的手,让婢女送詹狸回去。
回到绣衣楼房间,仍然是空荡荡的,乔双不在。
詹狸不自觉咬住指尖,一想到会咬花蔻丹,不好为手膏做宣传,才放下手。
往常乔双去哪个富贵人家做工,都是三五天就回来了,从不像现在这般杳无音讯,实在令她心中不宁。
突然有人从背后抱住她,吓了她一跳,应该是乔双吧,詹狸连头也没回手就搭住那人胳膊。
“乔——”话音未落,她看清了来人是隔壁的绣女,只好把双字咽进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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