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中水榭,凉风送爽,吹散了暑气。
元妙真虽然强留柳未,却不曾真正碍着她过问案子的事,奈何县里不争气,自那日过去后,再没有多少有用的进展。她倒还好,要操心的很多,可元妙真离了宿州,又不肯这么快北上,在临县饱食终日,无所用心,只好下棋。
青黛对此一窍不通,被她主子拉了来凑数,不过是乱下,求助的看向柳未。
光阴流水似的,柳未可不是白在别院里混日子。这几日相处下来,替元妙真出了不少主意,还指点她扫了晋王露出来的尾巴。元妙真对她已有七分服气,连带着心腹青黛也十分喜欢她。
柳未凑过去看,棋盘上元妙真所执黑棋突出,已呈合围之势,将青黛的白子困于西南一隅。
“你来下。”
白棋认负只在顷刻之间,元妙真正下的好没意思,见柳未要帮青黛,干脆将青黛赶了下去。
柳未顶了青黛的位置,捻起白子。阻止她重开棋局的动作,“这局未完,让我试试。”
元妙真扫了眼棋局,不觉得对面能赢,难得好心劝她一句:“何必多此一举。”
柳未执意要下,元妙真本就占了上风,自然奉陪,可心里打定主意要杀一杀柳未的锐气,断打压无所不用其极。黑棋处处主动,实地累累,胜券在握。白棋却鲜争一城一池之得失,对于黑棋的招法,或轻盈避过,或顺势而为。一来二去,原本孤悬于中腹的几颗白子,竟隐隐成了牵制黑棋外势的钉子,棋形看似松散,内里却气脉贯通,悄然成势。
元妙真方才还志得意满,自认铁板一块,如今被柳未点方,攻守易型。勉强补了几处漏洞,到底还是大势已去,郁郁半天,忽然觉出几分不对,抬眼一看,见柳未果然笑盈盈的,不由气道:“你这是借棋讽我呢?”
柳未爽快承认:“是。县主从军,可想过最终要走到哪一步吗?”
这一声县主,让元妙真微微一愣。自相识起,除了她刻意以宗室身份相压的场合,柳未大多数时候都遵循她的官位,以大人相称,鲜少用这论及血脉的称谓。她明白柳未那点固执的泾渭分明,是想将她与她那声名在外,或者说臭名昭著的父王切割开来。可眼下,柳未却主动吐出了县主二字,让她下意识觉得这个问题没那么简单。
走到哪一步?她最初只是想挣脱枷锁,掌控自己的命运。后来,她想要兵权,想要力量,想要父王和所有人都不能再随意摆布她。可再往上呢?成为一方节度?节度之上呢?她似乎从未深思过,或者说,从内心深处,她根本不敢去想。
“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她迟迟不语,柳未替她说了几个可能。
元妙真倒抽了口气,柳未却好像还不满意似的,随即又摇摇头,否定了这些答案,“那又如何,头上依旧有晋王,有朝廷,有陛下,依旧是被规则束缚的棋子。”
“继续做皇室手中的刀,等着鸟尽弓藏,等着晋王将来登临大宝,将您这位手握重兵,功高震主的女儿,远嫁和亲或者彻底抹去?”
晋王虽然早有此心,可这话实在大逆不道。元妙真脸色微变,抓了把棋子在手,揉的哗啦作响:“你不要胡言乱语。”
“是否胡言,县主心中自有论断,何必遮掩。”柳未微微前倾,“县主,下官不才,也想搏一份从龙之功。”
元妙真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当她终于打算投效晋王:“从谁?父王?你想投靠他?”
“不,”柳未缓缓摇头,唇边笑意加深:
“从您。”
哐当——
青黛失手,原本准备为两人添茶的玉壶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温热的茶水四处飞溅,她却浑然不觉,像被施了定身法似的僵在原地。
元妙真也瞪大眼睛,猛地站起身,动作之大,带翻了绣墩:
“你疯了?柳未,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从来没有女人做过皇帝,这简直是痴心妄想!”
相比她的失态,柳未却显得异常平静,甚至抬起手将棋盘上散落的棋子一一归位。
“正是因为没有,才更值得一试。没有女人做过皇帝,不是因为她们不敢想,不过是因为缺少了机会。”
她抬起眼,目光灼灼:“县主,您想想,当今圣上膝下只有公主,并无皇子。当年先帝登基,乃是杀兄篡位而来,为绝后患,宗室里除了本家这一支,几乎被屠戮殆尽。今上若有不测,放眼天下,血脉最近、最有资格继承大统的,除了晋王,还有谁?”
“晋王之所以如此猖狂,却又迟迟不反,不就是认定了这一点吗?陛下无子可立,亦无合适的旁支宗室子弟可以过继,这皇位,无论如何都会落到他头上。”柳未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他在等,等一个名正言顺。他等得想得,您为何等不得想不得?”
元妙真被她一连串的话砸得头晕目眩,心脏狂跳,挥退了青黛,跌坐回去,喉咙发痒,:“你究竟想要什么?是什么值得你如此……豁得出去?”
“下官想要的,一直都很清楚。”柳未毫不避讳地迎上她的目光。
“我想坐上文臣之首,内阁首辅的位置。以我的出身,若是按部就班,或许要熬上许多年,甚至终生无望。陛下无子,我无处投效;晋王么……”她顿了顿,并不掩饰眼中的鄙夷,“其行事作风,下官实在看不上。他若登基,乃是天下万民之大劫,而我早已得罪了他,势必不能如愿。”
“唯有县主您,合我的胃口。您有野心,有能力,有在军中搏杀出来的魄力与威望,最重要的是,您和我一样,是女子。”
柳未看着元妙真眼中翻腾的震惊,以及被强行压下的,连她自己都未必察觉到了的野望,轻轻笑了:
“官,我们已经做了,也不过如此。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为何不能再进一步?这皇位,男人坐得,我们女人,为何就坐不得?”
“我不信您没有野心。县主,您问问自己,当真……从未想过吗?”
元妙真怔怔地看着柳未。
就在此时,青黛去而复返,于亭外躬身禀报:“县主,左威卫将军萧既求见。”
这么一打岔,元妙真吐了口气,看相柳未的目光恢复了惯常的戏谑:“这必是来寻你的,我和他可从来没有过交集。”
柳未淡淡道:“萧大人想必是听闻县主在此,循例参见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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