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湖舟轻叹一声:“放心睡吧,我守在你旁边。”
“好啊,那我是连上天揽月,下洋捉鳖都敢了。”元韫浓玩笑。
“狭促鬼。”慕湖舟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那好啊,我为你保驾护航。”
元韫浓弯着眼睛,“那该是我为你保驾护航才对,我保证储君之位是表哥的。”
这是元韫浓头一回在慕湖舟面前直白地透露出自己的野望和手段。
这分明该颠覆慕湖舟从前以往对元韫浓的印象,那些柔弱可怜都不是真的。
可偏偏慕湖舟先入为主地觉得元韫浓令人怜惜。
元韫浓多为自己筹谋一些,那也是应该的。
慕湖舟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极轻地叹息一声:“浓浓,你有想过吗?”
“什么?”元韫浓一愣。
“来日。”慕湖舟说,“你我的来日。”
元韫浓垂下眼帘,“来日……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太过奢侈了。”
“再说了。”她又露出一样无懈可击的笑,“我不是也在谋算来日吗?我一直都在为自己,为家族,为你筹算来日啊。”
慕湖舟轻轻应了一声:“我来算来日吧,我来为你,来为你的家人,来为元氏,筹谋来日。”
元韫浓抬头,对上他尤为炙热的目光,一时无言。
片刻之后,她好像从未有所变化,笑容依旧:“好啊。”
慕湖舟无法辨别出元韫浓是否信任他,相信他的承诺。
“浓浓若是不相信,那我们便在这里求来生吧。若是今生不能,来生我来谋来日。”他半开玩笑地说。
如果、如果今生不能,那么以求来生。
他也知道自己无法给元韫浓肯定,即使是给了肯定的答案,元韫浓也不一定会信。
他怕最后不能,也不行,所以想要求一个来生。
元韫浓没有拒绝。
如果慕湖舟想要一个念想,求一个虚妄的来生,她也不是不可以满足慕湖舟。
反正她既不信来世,也不信神佛。
今生不要再有遗憾了,她希望想要的都能得到。
破庙年久失修,空无一人,佛像的金身早已蒙尘斑驳,露出里面生锈的、铁铸的里子。
两人就在这样斑驳的佛像前,各自许下了心愿。
慕湖舟许愿来生,元韫浓许愿今生。
庙内静悄悄的,悄然无声。
“郡主!”小满犹如一只夜枭般从破庙破漏的屋顶上一跃而下。
她的手臂上正停着那一只夜枭。
“郡主,你没事吧?有没有伤着?”小满急切地上下打量元韫浓。
元韫浓摇头,“没事。”
小满松了口气。
“情况怎么样?”元韫浓凝重地问道。
小满瞥了一眼慕湖舟,又看向元韫浓,等到元韫浓点头之后,才说:“宫内和国公府的情况暂且被把控住了,京城之内仍存在混乱。”
“郡主,世子和三娘正在四处寻您,都快找疯了。”小满禀报,“禁军和南营军联合控制了局面,大方向上已经安全了。”
元韫浓稍稍松了口气,“清都呢?有他的消息吗?”
小满说:“五郎中了箭,三娘带兵来支援的时候发现密道被开了,顺着路线追过来,刚好把人救下,没有性命之忧,只是受了伤。”
元韫浓点头,“那便好,阿兄和三娘知道这件事情了吗?”
“都知道了,我先赶过来的,世子和三娘马上就到。”小满犹豫了一下,说道。
她没说元彻回发现元韫浓失散之后,将事情完全迁怒于裴令仪。
当时元蕴英正派人搜寻郊外那一片地方,搜查元韫浓的踪迹,却毫无所获。
元彻回得知消息之后带了一队人马过来,上来就拿剑架在裴令仪脖子上,怒不可遏,“我妹妹失踪了,你却还活着?”
元蕴英吓了一跳,连忙上去阻拦震怒的兄长,“二兄,这事和他没关系!”
“北凉人堵在密道口,五郎拦在密道口前让应怜先走的,应怜应该是从另一个密道口走了。”元蕴英急声说道,“他还替应怜挡了一箭,难道你要应怜回来以后怨怪你吗?”
元彻回紧盯着裴令仪苍白却淡然的脸庞,最后恨恨地收回了剑。
“若是应怜没出事,我该谢你。但若是她出了什么事,我就把这件事情归咎于你,明白了吗?”他神情森冷。
裴令仪与他对视,眼睛古井无波。
“要是应怜有什么三长两短,她平时最喜欢你,你便也去陪她吧。”元彻回冷声道。
“不必世子多言。”裴令仪垂下眼睛。
近乎平静的,他说道:“若是阿姊真**,我为她陪葬。”
元彻回冷哼一声。
小满觉得,这样的事她还是不要告诉元韫浓比较好。
这样的不足挂齿的小事,不必让元韫浓费心。
“应怜!”一声急切的呼喊。
元韫浓回头,看到元彻回和元蕴英策马向她奔来。
元彻回翻身下马,大步朝着元韫浓走来,将人揽入怀中,上下查看元韫浓的情况,“可有什么伤到的地方?”
“我没有伤到。”元韫浓摇头。
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就被元彻回紧紧抱住。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你这丫头,吓**了,就在那乱跑!你再等上一会,我就到那了。”元蕴英眼眶都红了。
她还以为元韫浓这小身板,没跑两步就被追上杀掉呢。
二人向一旁的慕湖舟颔首低眉,“三皇子。”
“阿姊!”一道身影从旁边一闪而过,握住了元韫浓的手腕。
裴令仪眸光流淌盈盈闪烁,犹如蒙了一层水光般。
“伤怎么样了?”元韫浓的视线扫过裴令仪的肩膀,关切道。
她暗自长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裴令仪没事。
裴令仪摇头,软声说道:“不疼了,阿姊,伤早就包扎好了。”
元韫浓还没来得及回答什么,慕湖舟就不紧不慢地说道:“浓浓早已经及笄,再过小几年,清河王也要弱冠之年了。”
裴令仪看向慕湖舟,扯动嘴角,“三殿下是什么意思?”
“本宫的意思是,清河王既然已经明事理,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也该明白。虽然是名义上的义姐义弟,但也该知道分寸了。”慕湖舟说道。
裴令仪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漂亮的面皮上挂着笑,笑意却并不达眼底,“三殿下,既然这么说,也应该明白这是我和阿姊的事。”
元韫浓看着莫名剑拔**张的两人,轻咳一声:“清都,三皇子面前,怎么说话呢?”
“抱歉。”裴令仪看似诚恳地道歉。
他弯着眼睛笑,语气柔和:“我只是开个玩笑,失了礼数,三皇子不会介意的吧?”
“不会。”慕湖舟扯了一下嘴角。
元彻回说道:“我们还是尽快回京中吧,此回北凉之人祸,怕是处处埋下隐患。”
“城中那些北凉人没有肃清,怕是后患无穷。”元蕴英点头。
元韫浓看向慕湖舟,笑了笑,“湖舟,回去主持大局吧。”
“好。”慕湖舟和她相视而笑。
裴令仪惊觉元韫浓对慕湖舟的称呼改变了,他们之间的氛围也似乎不同寻常。
他暗自攥紧了拳头,指骨节捏得发白。
慕湖舟凭什么?就因为他能带给元氏百年荣华富贵,能给元韫浓帝后之位。
换了他来,他也可以。
裴令仪扯动嘴角,牵强地扯出笑容,“阿姊,正事要紧。”
“我明白。”元韫浓点头。
她转向元彻回和元蕴英,“查明了他们的内应是谁吗?”
元蕴英拧眉,“宫内的内应尚未可知,不过府上的查出来了,正是我们的好七叔。”
“那个蠢货,还真信了北凉人诓骗他的假话,信以为真,觉得北凉人当了皇帝,他就能升官发财。”元彻回轻嗤一声,“若非是父亲念在他年纪轻,对他多有照顾,哄得**天高地厚,他也不至于蠢到这一步。”
元韫浓眉心一跳,其他人坏得绞尽脑汁,都还比不上她这蠢货七叔的灵机一动,来还得元氏遭此大灾。
“那他人呢?”元韫浓问。
“早宰了。”元蕴英道,“先斩后奏,族老们若是追责,拿我脑袋赔他去啊。”
很好,这很元蕴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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