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厚有力的鼓点声在殿外回荡,洪亮而庄严,仿若轰鸣的雷鸣,一下下撞击在心灵深处,似乎在昭示大齐的天——即将变了。
殿中百官身穿朝服,齐齐跪拜成一片,口中高呼:
“臣等参见摄政王。”
悠扬丝竹声中,楚月鸢的视线里,逐渐出现男子清隽的身影。
男子阔步踏上金阶,他身姿挺拔,步履平稳,玄色冕服,朱色下裳,双肩绣有栩栩如生的金盘龙纹样,冕冠垂下的东珠随风摇荡,璀璨珠光之下,露出一张不苟言笑的俊容。
楚月鸢的心仿若被拉紧的弓弦,随着男子一步步走进,绷得愈来愈紧。
直至那巍峨如玉山的身影笼罩而下,男子俯身行礼,他身上独有的清冽檀香透过垂帘,以排山倒海之势侵略进来。
一帘之隔,响起男子清冷的声音:“微臣参见陛下,太后殿下。”
他嗓音低沉,如沁入冰的水般薄情疏离,又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桀骜。
楚月鸢不由蜷缩起手指,她正要答话,身边的小皇帝脑袋一歪,奶声奶气向她询问:
“母后,戏文什么时候开始啊?他是演恶蛟龙...的戏子吗?”
楚月鸢:....
她明显感受到男子身形一顿,那双黑涔涔的目光穿透纱幔,定定落在自己身上。
楚月鸢急忙往萧允嘴巴里塞进一块麦芽糖,她紧了紧嗓子,轻咳一声:“摄政王免礼。”
“微臣谢过太后。”
还好摄政王宰相肚里撑得船,并未对黄口小儿的胡言乱语放在心上,转身在赤金蛟椅上落座。
楚月鸢余光瞥向身侧,男子双手搭在鎏金蛟龙扶手两侧,袖口用金线绣有日月星辰的纹路,露出一截子冷白腕骨和修长如玉的手指。
似是察觉到她投来的目光,摄政王转过头,凤眸噙笑,语气慵懒:“有劳太后殿下陪微臣听上一会儿戏文。”
楚月鸢:....
她错了,摄政王的小肚鸡肠没有施展给黄口小儿,而是尽数落在她这个小寡妇身上。
大殿下,礼部尚书开始声情并茂宣讲起三位贵人的册文。
兴许是宫中笔墨金贵,新帝和小太后册文中所撰写的内容少之又少,寥寥几句就将二人傀儡青史一笔带过。
反观摄政王那叠厚得能砸死人的册文,那真是无论多少华丽词藻都不够用,誊写文书的史官恨不得从摄政王蹒跚学步开始,细细罗列出男子一代枭雄的过往。
艳阳高照,密不透风的垂帘内更是闷热,萧允正直精力旺盛的年纪,能稳稳坐上一刻钟便是奇迹。
不消一会儿,楚月鸾香囊里的麦芽糖就被贪嘴的小龙崽吃个干净。
萧允很快就感到无趣,他手脚并用爬上楚月鸢的膝头,肉乎乎的小手扯住她的发髻上摇摇晃晃的凤凰衔珠步摇。
楚月鸢被他折腾出一身薄汗,只能按下性子,柔声细语哄慰:“陛下,莫要胡闹。”
萧允小红嘴一撅,发号施令:“母后,唱曲曲。”
楚月鸢无奈扶额,心叹小皇帝还真是殇帝的亲生骨肉啊,酒足饭饱后还要听上一曲。
“待回到凤栖殿,母后再给陛下唱曲。”
萧允气鼓鼓瞪圆眼,嗓门儿大上不少:“朕现在就要...就要就要...”
说完后,他又伸出去抓楚月鸢头上亮晶晶的发饰。
楚月鸢被闹得没法子,侧头瞧见礼部尚书刚讲到摄政王十一岁那年,在春闱狩猎上射中熊瞎子的事迹。
她只好抱起争闹不休小龙崽子,尽量压低声音,轻轻在他耳边唱起一曲童谣:
“盘脚盘,盘三年,降龙虎,系马猿。心如水,气如绵,不做神仙做圣贤...”
听到熟悉的曲调声,萧允不再烦躁不安,他逐渐平静下来,乌溜溜的大眼透着天真烂漫,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欢快地打起节拍。
礼台正中央,礼部尚书慷慨激昂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细数着摄政王在北庭九年间韬光养晦,厚积薄发的种种勋绩。
那些清流出身的官员暗暗握紧双拳,他们面色激动,恨不得献上一腔热血,好让大齐重现百年前在中原的辉煌。
可册文里呼风唤雨的男子,此刻却显得意兴索然。
裴慕唯背靠镂雕蛟龙椅背,明媚的阳光透洒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高挺鼻梁投下的阴影使他的眉眼愈发深邃。
男子微阖双眼,宽阔的胸膛随着呼吸有规律地起伏,仿若一只饱餐后在树荫下休憩的雄狮,明明看上去慵懒散漫,却仍蕴藏着让人恐惧的压迫感。
身居高位者,早就习惯那些虚情假意的阿谀奉承。
小太后说得不错,台下那些谄媚逢迎的百官,不就像脸上绘着一层浓浓胭脂粉的戏子,说出来的话亦是虚空无味。
正觉乏味,女子软糯的歌声隔着一道垂帘悠悠飘荡飘进耳畔,裴慕唯半阖的眼眸倏然睁开。
“笤帚秧,扫帚秧,直干繁枝万丈长,上边扫尽满天云,下边扫尽世间尘...”
小太后的声音轻柔悦耳,仿若消融的雪水,清澈又干净。本是一首哄小孩安眠的童谣,经过女子清喉娇啭,倒是透出一股子勾人的旖旎春情。
就连礼部尚书喋喋不休的呱噪,在女子袅袅歌声下,亦少了些枯燥乏味。
明黄色垂帘内,楚月鸢低声吟唱几曲歌谣,感到怀中的萧允不再拱来拱去,她低头看去,不由莞尔一笑。
龙崽子早就阖上眼皮,红润小嘴微微张着,小脸粉扑扑,睡得香甜。
哄孩童真是天下第一累的差事!
楚月鸢调整个舒服的姿势,让萧允的小脑袋枕在她手臂上,目光落在他小小的五官上,依稀从眉眼间看出楚绾溪的影子。
造化弄人,想不到她与姐姐勾心斗角,互不顺眼十余年,如今竟然要亲手抚养她的骨血。
楚月鸢与楚绾溪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血海深仇。
若说仇怨,亦是上一代留下的因果。
恰如话本里最俗套的故事,楚月鸢的父亲楚书珩是个不得志的穷举人,除了一肚子墨水和一张还算俊俏皮囊,便再无其他。
她的母亲胡氏虽是商贾出身,却生得花容月貌,知书达理。胡氏未出嫁前,七镇八乡求亲的媒婆差点踏平胡家的门槛。
在众多求娶者里,胡氏偏偏相中一穷二白的楚书珩,二人成婚以后,倒是过上一段举案齐眉的幸福日子,再后来,胡氏拿出全部嫁妆供夫君读书,入京赶考。
一晃四年过去,京城传来好消息,楚书珩高中进士,还在工部当某得官职,安稳脚跟后,便派人接胡氏去京城。
胡氏喜不自胜,她告别父母和当地的乡里乡邻,满揣憧憬来到陌生的京城。
可当她踏进高大气派的府邸时,却瞧见夫君身边站着一位气质高贵的女子。
胡氏顿感冷水浇头,浑身从里到外的透心凉,她这才知晓楚书珩高中进士后,在谢师宴上被工部的杜大人一眼相中。
楚书珩容貌俊美,颇具才华,就算在放在人才济济的京城同样出挑,杜大人亦是看中他的潜能,纵然知晓他已婚配,还是将女儿下嫁。
楚书珩攀上高枝,很快就在工部谋得差事,等到瓜熟蒂落,他才敢将胡氏从老宅接回京城。
胡氏知晓事情经过后,心中万念俱灰,当即提出与楚书珩和离,可楚书珩在老丈人的帮衬下刚进入水司衙门,若是此时与发妻和离,恐会留下抛弃糟糠之妻的把柄,不利于他日后仕途。
最终,在楚书珩的声泪俱下的哀求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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