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逐渐从屋檐顶下沉,宫中的琼楼玉宇,朱墙碧瓦和神龟仙鹤皆随夕阳沉落恢复到原本冰凉的温度。
两名宫女跪在落地门罩下,神色惴惴不安。
女子清泠泠的声音从牡丹纹纱幔后传出:“距离花朝节还有月余,听说你们已放出风声说本宫会取消节庆赏银,既然二位如此有主见,不妨来做凤栖殿的主子罢。”
两名宫女忙不迭叩首:“奴婢不敢,还请太后明鉴,奴婢们从未说过这些话...”
许嬷嬷厉声打断二人:“还敢抵赖,杜夫人今日入宫听得清楚,你二人在廊下窃窃私语,抱怨花朝节的赏银迟迟未发下来,究竟是内侍省克扣你们的月钱,还是太后往日里苛待过你们?”
“平日当差偷懒耍滑,太后心善仁慈,未曾惩治过你们这些刁奴,倒是助长你们的歪风邪气,竟敢在背后编排太后!”
一名宫女连忙摇头:“许嬷嬷误会了,奴婢怎敢编排太后,奴婢只是...闲谈时提起往年朝花节的赏银...”
楚月鸢见被抓到现行的宫人还敢狡辩,心知她今日若不杀鸡儆猴,再由看热闹的杜氏出宫后大肆宣扬,那她的太后之位真是岌岌可危了。
“先帝驾崩不足三月,后宫勒令一切从简,西北边关战事正当吃紧,大齐与苍狼国的战事不知何时才能结束,本宫倘若此时在后宫大肆封赏,笼络人心,势必引起朝中谏官诟病,大齐百姓怨声载道。”
“说者无意,听着留心,你二人轻飘飘几句闲话,便把本宫高高架起,本宫发放赏银,就会得罪在前朝主张节俭的摄政王,本宫不发赏银,又在你们口中落得个吝啬小气的名声。”
“二位真是好大的本事啊!”
楚月鸢说至最后,柔柔的声音亦凌厉几分,宛若绵里藏针,刺得两位宫人脸色煞白,汗如雨下,牙关打颤。
“太后明鉴,奴才...奴才并无此意...”
楚月鸢放下宫扇,乌眸深沉如潭,沉声道:“祸从口出,煽动人心,扰乱内廷,拖下去,掌嘴三十。”
她话落许久,殿外站立的御林军一动未动,宛若一排无声无息的泥陶俑。
杜氏眼底不由浮现一抹狐疑的神色。
楚月鸢不慌不忙,略略拔高声音,指名点姓道:“林统领,难道本宫处置后宫的人,还需要你先去垂拱殿里,通报摄政王一声?”
被点到名字的林牧不能再继续装聋作哑。
林牧想起摄政王此前的指令,只要小太后不干涉前朝政事,后宫琐事皆可随她差遣。
处置两个碎嘴宫人,应当...波及不到前朝罢。
林牧不再迟疑,他快步走进殿,双手抱拳,恭谨道了声卑职领命,遂即差遣两位御林军将犯事宫人拖出殿外。
少顷,窗外便传来行刑的声音。
林牧追随裴慕唯多年,在北庭过惯刀口舔血的日子,手下兵卒下起手亦是狠辣无情。
听着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求饶声,杜氏坐立不安,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只觉那一道道清脆的巴掌好似掴在她面颊,烧起火辣辣的羞耻滋味。
她魂不守舍拾起茶案上的茶盏,放在唇边浅啜,想要掩饰内心慌张。
滚烫的茶水一入口,杜氏顿时被烫得剧烈咳起来。
“杜夫人怎么如此不当心?”楚月鸢含笑关切询问,一对水盈盈的眸中噙着温良无害。
“锦潼,快去为杜夫人拿冰来。”
杜氏涨红着脸摆摆手,她坐如针毡,不想再多呆上一时片刻。
“回禀太后,时辰不早了,命妇就不打扰殿下和陛下安歇。”
杜氏起身敷衍福了一礼,屁股上仿若点着一把火,迫不及待领着侍女离去。
“杜夫人且等一等。”
楚月鸢笑眼盈盈,纤纤玉指指向黄花梨茶案上的妆匣子,温言提醒道:“杜夫人莫要落下姐姐的首饰。”
许嬷嬷拿起妆匣子,冷峻着脸走上前交还给杜氏身畔的婢女,像是丢掉什么晦气的物件。
杜氏脸色愈发青紫,可殿外凄厉的行刑声仍在继续,提醒着她眼前女郎今非昔比,已然不是她可以随意拿捏的楚家小女。
“命妇...多谢太后提醒。”
楚月鸢淡淡颔首:“皇上快到启蒙的年纪,资善堂里的夫子近日为陛下备好功课,日后的初一十五,若无本宫召见,杜夫人就不必受累进宫拜见皇上。”
杜氏弓着背,脸上再无刚进殿时的神采飞扬,她紧咬牙关立了半晌,不情不愿吐出几个字:
“臣妾...领命。”
落荒而逃般疾步走出凤栖殿,杜氏转过头狠狠剐向火红夕阳下的华丽殿宇。
哼,小贱人狐假虎威罢了,用不了多久,宫中之人就会清楚小太后是个兜比连还干净的泥菩萨。
届时再瞧瞧,她是如何被人一口□□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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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真厉害!尤其是方才喝令林统领那句话,好像威风凛凛的女大帅。”
锦潼双眼发亮,握着鎏金壶把手的双手激动打颤:“还有,奴婢瞧见杜夫人迈过门槛的时候,险些绊个跟头!”
许嬷嬷同样眉眼含笑,难得没有去训斥锦潼得意忘形,笑道:“殿下今日颇有后宫之主的风姿。”
听到二人的称赞,楚月鸢微微一笑,窗外夕阳余晖照在她白瓷般的肌肤上,唇角梨涡若含苞待放的花儿。
今日借杜氏之手,她杀鸡儆猴,暂且堵住后宫之人的悠悠众口。
楚月鸢俯下身,她从紫檀木太师椅上抱起酣睡中的萧允,眸光温柔,伸手摸摸他温乎乎的小脑袋。
她毅然拒绝杜氏送来的金银珠宝,倒并非意气用事。
凤栖殿里的宫人嘴碎,平日里除了抱怨她抠门吝啬,亦有不少有用的消息飘进她耳里。
譬如杜氏和楚书珩从小捧在掌心里的小儿子楚鸿图,因摄政王在朝中实施新法,被革去户部清闲的官职。
倘若楚月鸢收下杜氏送来的金银,那她必然要厚着脸皮求摄政王面前,恳请摄政王让楚鸿图官复原职。
自此以后,楚杜两家那些不成器的子弟,都需要她想法设法疏通官运。
这种烫手金银,还不如不拿。
只不过她今日仗着摄政王的恶名,虽成功驱退杜氏这种小鬼,却难以根除她当下的危机。
她要想办法赚银子,赚上大笔银子,好稳固住她这尊泥菩萨的金身。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就在楚月鸢为如何赚银子发愁时,太仆寺送来一驾雕龙画凤,镶嵌着金银玉器的龙撵停在凤栖殿外。
王公公满面笑容步入殿内,冲凤椅上神色诧异的楚月鸢行了一礼,尖细着嗓子禀报:
“启禀太后,摄政王有请殿下移驾勤政殿听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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