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苏棠几乎未曾合眼。疤面黑暗中静默凝视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悬在她的感知边缘。她僵硬地侧卧在冰冷的石台上,紧闭双眼,连呼吸都刻意放得绵长均匀,每一个毛孔却都在极力捕捉着来自那个方向的任何细微动静。鼾声、风雪声、炭火偶尔的爆裂声,混杂在一起,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牢牢困在清醒与假寐的夹缝里。
她不知道疤面看了多久,也不知道他最后是否真的睡着。直到洞穴外混沌的天光透过堵门石头的缝隙,将内部昏暗染上一层惨淡的灰白,那如同芒刺在背的注视感才仿佛随着光线的侵入而悄然消散。苏棠小心翼翼地睁开一道眼缝,疤面已经背对着她侧躺,呼吸平稳悠长,似乎陷入了沉睡。
她暗暗松了口气,僵硬的四肢百骸这才传来迟滞的酸麻和深入骨髓的寒冷。这一夜的精神紧绷,比干一天重活还要累人。
白天的工作照旧。疤面醒来后,并没有对苏棠或那块地面表现出任何异常。他检查了“燧手”的伤势(恢复缓慢但稳定),和砾母低声商量了几句(大概是关于食物储备,那只雪兔只够塞牙缝),然后开始整理他那套打猎工具,将投矛、石刀、皮绳囊一一摆开,仔细检查、调整、捆绑,动作一丝不苟,充满了临战前的肃杀感。
他今天似乎不打算外出。或许是因为人手不足,或许是在等待“燧手”恢复更多,或许……是在观察什么。
苏棠尽量让自己沉浸在重复的劳作中。她开始处理那张小小的雪兔皮,用石刃匕首小心地刮去残留的脂肪和筋膜,动作比之前熟练了些许。兔皮很薄,处理起来需要格外耐心,稍不注意就会划破。这枯燥细致的工作,反而让她纷乱的心绪稍微平静下来。
但平静只是表面。
她能感觉到,疤面的目光,时不时地,会状似无意地扫过她,扫过她工作的区域,甚至……扫过她附近的地面。那目光不再像夜晚那样直接和具有压迫感,而是更加隐蔽,更加难以捉摸,如同冰原上潜行的掠食者,耐心地等待着猎物露出破绽。
苏棠后背的寒毛时不时会竖起来。她强迫自己不去回应那目光,只是将头埋得更低,专注于手中的皮子和匕首。
她之前画下的那些浅痕,早已被她自己或其他人无意的走动抹平,消失无踪。仿佛那场笨拙的试探从未发生过。但苏棠知道,有些东西一旦被看见,就无法再当作不存在。
午间(大概)短暂的休息和进食后,疤面忽然起身,拿起他那根主投矛,走到洞口。他没有立刻推开堵门石,而是站在那里,侧耳倾听了很久。洞外的风雪声似乎比前几日小了一些,但风声依旧尖利。
他回头,目光在洞穴内逡巡,最后落在“骨针”少年身上。他说了几个音节,又指了指自己手中的投矛,然后指向洞口。
“骨针”脸上掠过一丝紧张,但立刻挺直了背,用力点了点头,抓起自己那根较短的木棍(兼手杖和武器),走到了疤面身边。
疤面是要带“骨针”出去。可能是短距离的巡视,也可能是传授一些基础的狩猎或侦察技巧。在这种减员的情况下,培养“骨针”尽快具备战斗力,是必然的选择。
砾母走到洞口协助,疤面低声对她嘱咐了几句。砾母点头,然后疤面便和“骨针”一前一后,小心地推开堵门石,侧身钻了出去,很快消失在灰白的光线和卷起的雪沫中。
堵门石被砾母重新推好,洞穴内再次剩下四个“老弱病残”:砾母、伤员“燧手”、幼儿、以及苏棠。
砾母似乎没有因为疤面的离开而放松警惕。她先是检查了火种,添加了极少量的燃料,确保它不会熄灭但也绝不会浪费。然后,她走到“燧手”身边,查看了他的伤口,又给他喝了一点水。最后,她坐回了靠近火堆和孩子的位置,拿起那些永远搓不完的皮绳和草茎,继续她无声的、仿佛永无止境的内务工作。
但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的耳朵始终竖着,不时会停顿手中的动作,凝神倾听洞外的动静。她的目光也会时不时地扫过洞口,扫过“燧手”,最后,也会扫过苏棠。
那目光不像疤面那样带着深沉的思量和评估,而是更加直白,带着一种原始的、母兽护崽般的警惕,以及对“外来者”本能的不完全信任。
苏棠感到了一种新的、来自不同方向的压力。如果说疤面的注视是冷硬的、充满计算意味的冰,那么砾母的警惕就是更加绵密、无处不在的网。
她只能更加努力地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安静,无害,有用。
雪兔皮处理得差不多了,虽然边缘有些毛糙,但整体还算完整。她将其放在一边,又拿起疤面之前指定要加工的一根较粗的硬木棍。这根木棍似乎是要作为某种工具的握柄,需要修整得格外结实趁手。
她开始工作。石刃匕首与硬木摩擦,发出沉闷而持续的“嚓嚓”声。
就在她全神贯注地对付一个顽固的木疤时,一种极其细微的、几乎被劳作声掩盖的异响,忽然钻入了她的耳朵。
不是洞外的风声。
不是“燧手”的呼吸或偶尔挪动身体的声音。
也不是砾母搓捻皮绳的声音。
那声音……来自她侧后方,靠近洞穴深处堆放杂物和备用工具的角落。
非常轻,像是……爪子轻轻抓挠岩石的声音。一下,又一下,间隔不规则,但持续存在。
苏棠的动作僵住了,浑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瞬间倒流。
什么东西?老鼠?冰原上还有能活动的小型啮齿动物?还是……别的什么?
她不敢立刻回头,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她强迫自己维持着切削的动作,但耳朵的注意力已经全部集中到了那个方向。
抓挠声还在继续,很轻微,但在一片相对寂静中(砾母也停下了搓捻的动作,显然也听到了),显得格外清晰。
砾母已经站了起来,手里紧握着那根短棍,目光锐利地投向角落。她的身体微微前倾,进入了警戒状态。
“燧手”也挣扎着坐直了身体,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手摸向身边一块可以充当武器的石块。
苏棠深吸一口气,慢慢、慢慢地转过头,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去。
角落堆放的干草、兽皮、零星石器半掩着一个天然的岩壁凹陷,那里通常用来存放一些不太常用的东西,光线昏暗。
她眯起眼睛,努力分辨。
起初什么也看不清。但随着她的凝视,似乎……在那堆杂物的阴影边缘,靠近岩壁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灰褐色的、几乎和岩石颜色融为一体的轮廓,在极其缓慢地移动。
那东西不大,比雪兔还小一圈,身体蜷缩着,看不清头尾。但那种抓挠岩石的动作,确实是从它那里传来的。
砾母握着短棍,一步一步,极其谨慎地向角落靠近。她的脚步很轻,几乎无声。
苏棠也悄悄握紧了手中的石刃匕首,站了起来,但没敢靠太近。
就在砾母距离角落还有两三步远的时候,那灰褐色的小东西似乎察觉到了威胁,抓挠声骤然停止。
紧接着,它猛地从阴影里窜了出来!
速度极快,像一道灰色的闪电,直奔洞口方向!
但它似乎慌不择路,或者被洞内突然多出来的人影(砾母和苏棠)吓到了,并没有冲向被石头堵住的洞口,反而在洞穴中央空地上打了个转,一头撞向了靠近苏棠工作区域的岩壁,发出“噗”一声闷响,然后摔在地上,四脚朝天,短暂地晕头转向。
这下,苏棠看清了。
那是一只长得……颇为古怪的小动物。体型像放大版的老鼠,但耳朵更短圆,尾巴粗短,浑身覆盖着浓密而粗糙的灰褐色短毛,最奇特的是它的前肢,爪子异常粗大锋利,适合挖掘。它的眼睛很小,透着惊慌。
这似乎是……冰原鼹鼠?或者某种适应极寒的掘地生物?苏棠不确定。但这东西显然不是具有直接攻击性的猛兽。
砾母显然也认出了这东西。她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些,但眼神依旧警惕。她没有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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