镂花的茶杯被放回托盘上时发出轻微的碰撞声,负责侍奉的仆人小心翼翼地将滚烫的茶水从壶内倒出,旁边与之相伴的是女人满怀慈爱落下的问候:“雅各维尔那边的冬天冷吗?”
“还算好,妈妈,我想会比托洛的冬天温暖一点。”换上正装、坐在宴席主位之一的青年低头呷了口茶,末了有些愣怔地低头看着杯中微微浮动的水面,“我很久没尝过托洛本土茶叶的味道了。”
“当然,现在更多的是速食茶包,托洛本身的气候也不适合种植茶树,茶叶收成少价格高,本地人能吃上这口好茶的也少之又少。”
“不,妈妈,我只是想感慨一下。”隋然抬起头,给了面前眼角已有明显细纹的贵妇人一个微笑,“我确实太久没有回故乡了。”
“故乡永远欢迎你,我也一直期待着你能重新回到我身边,我的孩子。”隋夫人站起身来,给了眼前的骨肉一个拥抱,“混乱的年代早已经过去,你以后都可以安心留在托洛,和我们住在一起,毕竟这是你的家族,你姓隋,不是吗?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我知道的,妈妈。”隋然垂下眼,对这番话并没有报以情绪高涨的反应,反而表情中透出了某种凝重感,“我会尽快学习处理家族中的那些事务,尽我所能地为你们分担忧劳的。”
情真意切的谈话进行到这里,又有几位宾客通过管家的指引来到会客厅,隋然在母亲的带领下连忙起身,和面前或熟悉或陌生的脸孔握手问好。
在今天这段时期踏足庄园内的,除了一些和隋家私交甚好的商政界伙伴,其他都是家族内各代的旁支亲戚,隋然太久没回过托洛,如果不是今天这场组局让他给这些人留下印象,可能大部分来宾压根不知道还有这号人。
这场聚会与其说是家宴,不如说是以闲谈和活络人脉为主的茶话会。宾客来来往往,大都坐下待了一会儿后就礼貌告辞了,在茶水增添六七次之后,隋子遇终于赶过来了。
他依旧穿着胸前缝有家徽的条纹西装,这种深藏青色外套配白衬衫是他们家族的标志性服装,隋子遇来这片庄园里时从不穿私服。
进门的时候,会客厅里刚好有客人未离开,看见他推开那扇门朝着隋夫人的方向走来,或许是隋子遇的脸在报纸上出现过太多次,那位客人就笑着说了一声:“是隋执行官先生啊,久仰大名了。”
这位客人的身份不低,是隋家为数不多在政界上有所来往的一位合作对象。托洛实行议会制度,对方是上城区最高议会中的议员之一,这句话一出,隋夫人还没有什么反应,隋然的脸色先难看下来了。
隋子遇本来太阳穴还有些隐隐作痛,应该是熬夜久了的后遗症,听到这声表达善意的问候后,他看向说出这句话的那位先生,先是点头表示致礼,两秒后报出了对方在上城区议会中的名讳:“不敢当,乔森先生,我也读过您对托洛的很多富有建设性的提案。”
“我想那是我的荣幸。”对方笑眯眯地站起来和他握了个手,“最近报纸上又在刊登你的消息,年纪轻轻的托洛最高执行官即将迎来他职业生涯中的第八枚荣誉勋章——我听在法院工作的朋友提过很多次你的名字,他说从没见过那么聪明有天赋、又比谁都更加勤奋的后辈。”
在两人交谈的间隙里,隋夫人侧过头笑着叫了一声简斯理的名字,后者本来歪着脑袋、颇为感兴趣地听着面前的议员先生对自己恋人一系列功绩的夸赞,隋夫人叫了他一声后,他停下旁观的动作,笑眯眯地走过去,先是嘘寒问暖了一番,接着又聊到上城区最近流行的服装款式,一时之间两两交谈得都很融洽,剩下一旁的隋然无人可理,被单独落在了一边。
等到隋子遇和面前的议员先生交谈完毕,客气地互相致礼道别过后,会客厅里只剩下了他们四个人,空气一时间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隋夫人吩咐佣人沏一壶新的茶来,简斯理则坐到她面前的会客椅上,侧过头看见那位隋家的大公子站了起来,和他的恋人握了下手,眉角眼梢间还带着本人不易察觉的紧绷: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隋子遇说,他的大脑越发昏沉起来,刚刚在面对那位客人时就已经有了这种感觉,从记忆里搜刮看到过的有关对方的信息都花了他一会儿功夫;困倦会分散人对当下现实的专注力,就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此时此刻的隋然在他面前比起一个活生生的人,更接近一团模糊的影子。
而在隋然眼里,对面青年的眼神虽然是定着的,但聚焦点明显不在自己脸上,也就是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欢迎回国。”隋子遇礼节性地道了声贺,他的手温度很冷,时下又是寒冬将至的季节,即使在开了暖气的会客厅里待了一会儿也没有变热多少,和他握手的隋然露出了一丝不自然的表情,很快将手收了回去。
“听刚才那位议员先生的口气,你现在是执行官了?”青年挤了挤嘴角,最终没能挤出一个体面的弧度,“我离开托洛的时间还是太久了,只记得刚走那会儿,你才上大学没多久。”
隋子遇没有正面回答这句话,只微微偏过头,语焉不详地应了句:“人是会变的。”
他在面对眼前人时并没有要用心斟酌交流词句的意愿,只用现成的问候语互相客套了几句,倒是隋夫人难得开口向他问了一句:“授勋仪式已经完成了?”
“是的,夫人。”
“二级荣誉勋章也是很高的头衔。”隋夫人浅淡地勾了下唇角,“希望你能保持着这个身份和口碑在执行局里一直走下去。”
算不上一句夸赞,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是一句不咸不淡的威胁,但隋夫人亲自开口评价她这位名义上儿子的时刻还是少之又少,面前的青年淡淡地领受了,不知道旁边的隋然是怎样解读这句话的,至少对方的脸色自从隋子遇进门后就没有好看过。
简斯理托着腮,眼神扫过表情明显不太愉快的隋家大儿子,又来回看了两眼正在用客套话互相对峙的隋夫人和自己的恋人,末了侧过头去,偷偷闭眼打了个呵欠。
“妈妈,你们先离开一下,我有话想单独和他聊聊。”
隋然跟旁边的母亲对完话,又客气地看向跟前蓝眼黑发的青年,还是那张熟悉的异邦血统的脸,与家族里其他成员格格不入的五官眉眼,抛掉越发成熟凛冽的气质不谈,模样和七八年前刚上大学、刚踏入隋家时的那个少年其实没有太大区别。
隋子遇没有第一时间作出反应,他在隋然转向母亲说话的间隙里,闭眼轻轻用指尖按了一下泛酸发痛的太阳穴,又赶在对方注意到之前睁开眼,恢复成之前淡漠的表情,点头同意了。
简斯理适时地微笑着站起身,离开前扶着身旁人的肩膀轻声说了一句:“亲爱的,我待会儿在门外等你。”
这本来没什么问题,在两家夫人面前表现得关系亲昵是他们之间默认的潜规则,隋子遇就算不喜欢这种肢体接触也不会深究,但简斯理这句话是贴近他耳朵说的。
约法三章里没有严禁离对方耳朵两厘米的位置说话这一条款。
因为熬夜加班困倦不堪的缘故,等到罪魁祸首已经走远带上了房门,隋子遇才意识到对方刚才做的动作已经逾越过线了,耳尖生理性泛红的第一时间仍然以为是屋内暖气熏的。
然而他眼下没时间去清算对方这个举动是有心还是无意,因为面前的隋然已经率先开口了。
“我确实很久没回来了,竟然没发现那个以前求了我爸妈三四次才有资格进门的穷小子,现在已经当上执行官了。”
这句话一出口,隋然终于感觉心头一直捋不顺的气平息了一些,也有余情露出微笑了:“我爸妈没白养你。”
从对方走进这间房子时,隋然心里就一直凝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郁结,细究起来,一开始是因为对方那身过于干净整洁的家族制服和胸前那枚显眼得有些刺眼的家徽,这是他记忆里很久都没有机会穿上的服装。
无论出现在哪个直系血亲身上都合理,但唯独不能是面前这个青年,他为什么会有资格穿和他们一样的衣服?
隋子遇七年前刚刚来到隋家的时候,家主、夫人、连带着他和一众兄弟姐妹包括在内,没人把这个十八岁的少年当一回事,没名没分、出身卑微、沉默寡言,尤其是在听说对方是在下南区的修道院里长大的时候。
下南区,一个在上城区人眼里等同于贫民窟的词语,或许对方能改掉从那个破地方里带来的粗鄙口音和低陋习气就已经谢天谢地了,他还能奢求什么,跟他们平起平坐喝同一位仆人斟出来的茶吗?
可是他做到了。
虽然对方得到这个荣耀的家族头衔的方式并不体面。在隋然看来是这样的,在父母亲庇护下长大的他一辈子也想不到有人能以这种手段来获得一份本不该属于他的背景。
“别忘了,你是跟隋家签了协议,我爸妈才允许你进这个门的。”隋然说,不自觉地强调了一遍“允许”这两个字的含义,“是我爸妈见你三番五次地登门,最后心软了,你才能姓隋,没有他们给你这个机会,你现在还在下城区的修道院里领着你的孤儿救济粮。”
隋子遇是从下城区里被隋家夫妇大发善心救济扶持上来的,这一点是家族内部成员们心照不宣的默认事实,而外人对此一无所知。
那份协议的具体内容,家族里的后代们知道得并不确切,就连这个贫民窟来的外邦人是怎么成功见到隋夫人、并说服隋夫人领养他当次子的,他们也一概不知晓,或者说完全想不通,这件事本身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他们把这种商议谈判、互换筹码、最后签订协议的方式概括为“求”,也是因为不管是谁,从来没有人真的相信他能有资格和一个大家族的领导人以平等的方式谈话。
某种程度上,他们的偏见是正确的。哪怕是做到谈判和签协议时所谓的表面平等,都已经耗尽了当时的隋子遇的全部能力和手段,乃至尊严。
他记不清自己为了能够见到隋家的代理管事哪怕一面,一路过来究竟花费了多少功夫;又是过了多久,他才终于得到对面人的一次松口,答应让自己以客人的身份进一次这座庄园、见一面这个家族的夫人。
那次会面原定的时间有多短暂,可能五分钟,可能只是一盏茶的功夫,而他准备了三个月的时间。
约好的日子当天,他带着自己早就拟好的腹稿、准备了无数次的文件、以及被数年偏执折磨得几近阴郁的决心,在预定的时间里走进了那座以前只能在报纸上看到的庄园。
只有那一次机会,而他抓住了那次机会。
七年前的隋夫人在这间会客厅里招待了十八岁的他,以打量一个商品的眼神上下扫过他的脸,目光和她高耸的颧骨一样冷淡。她没有问他的名字,只说你能为这个家族带来什么。
少年不卑不亢地站在那里,像一个真正值钱的商品一样从容不迫地接受了这种审视,条缕清晰地阐述着自己的潜在价值、自己能为这个庞大家族作出何种贡献;
他带来了自己被最高法院提前录取的通知证明,因为实习表现优秀加上有学校作担保,法院给他的是执行局里的特招岗位,毕业后就能直接去那里就职,隋家在上城区的司法机构里没有人脉,而他可以弥补这个空缺;作为交换,他想得到隋家的支持,获得隋家的一个挂名身份。
少年对自己的处境有充分的认知,没有要求对方给予自己任何资源,只是一个徒有虚名的身份已经足够。
女人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和他对视了许久,末了才开口问道,你能在里面爬到多高。
我能爬到最高。十八岁的隋子遇回答她,目光直直地看着面前人,语气里没有任何避讳。
他又说,我们可以签订协议,如果我毕业后一年内能升到副执行官助手,您就考虑答应我的条件,如何呢?
隋夫人浅浅地勾了一下嘴角,只语焉不详地回了一句,对赌合同都是需要赌注的。
但是我知道你给不起什么,我们可以更改一下形式。她说,不用毕业后,你现在就能搬进这座庄园,我给你一个家族身份的助力,一年内你要爬到比副执行官助手更高的位置。如果做不到,我会派人把你送回下城区的修道院里,你这辈子也别想出来。
比起对赌协议,这更像是一个随机游戏,棋手就是面前一脸饶有兴味的女人。
隋子遇看向她那道冰冷的目光,逐渐明白自己在对方眼里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一只微不足道的股票,随时能买进和卖出,带来的收益和损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而他们将他留下的原因,只是想看看他究竟能走多远。
他也不介意自己的人生多几个观众。
从扇会客厅的门走出去之后,隋夫人就下了吩咐,让旁边的仆人给他倒了杯茶,侍从小心翼翼地问他怎么称呼,女人侧过头瞥过来一眼,说叫少爷就行。
就是从那天开始,他在托洛的一切身份证件上面都安上了这个家族的姓氏,他的经历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没人会记得他是从下城区哪条破败的街道上哪所教堂培养出的修道士,所有人只会知道他姓隋,是上城区隋家的后代成员之一。
隋然对于这些一无所知,他们那时候只知道有个刚成年的孩子通过某种渠道找到了隋家的代理管事,在经过数次的沟通交流后,隋夫人终于同意和那个外来人见一面,就在那一次会面里,他们签订了一份协议,再出来时,夫人就吩咐身旁的侍从喊他少爷了。
简直荒谬到可笑的地步,那时候隋然就不理解,但是无伤大雅,这样一个外来者进了家族的大门后就是边缘透明人的状态,所有人都不在意他在做什么、他日后的发展如何,一直到隋然出国,他其实都没记住那个蓝眼黑发、沉默寡言的少年叫什么名字。
直到议员刚才说的那番话,真正地让他意识到了今非昔比。隋子遇站在他面前,熨烫好的衬衫胸前缝着刺绣精细的家徽,他是托洛最高执行局的执行官,不是还在读律法的大学生。
这个认知让他焦躁。
哪怕理论上隋家的产业和人脉终有一天都会交付到他这个长子手上,哪怕隋家实际上的继承人只有他一个,但隋然心里还是有一种莫名的不安,他在国外漂了太久,这几年里和远在托洛的家族联系甚少,内部产业是如何经营运作的、人脉关系是如何打通梳理的,他其实一概不清楚。
他在应该成家立业的年龄堪堪从国外回来零开始,即使满腔热血想要背负起肩上的责任和使命仍然感到力不从心,在这个时候,一个年纪比自己小、获得的成就和获得成就的速度都远比自己高的族内同辈人出现在他跟前,隋然的第一反应是打压,通过语言把人踩下去,才能维护他那被危机感搅得摇摇欲坠的信心。
隋子遇在他说话的间隙里意识渐渐清醒,视线重回清明后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看起来更冷了,深海一样的目光沉郁而平静地盯着面前的身影,还没有彰显出什么情绪,但隋然明显被他盯得不适应,出于某种好强的尊严,他直视回对方这道冰凉的视线,一字一句地将自己剩下的话补全:
“明确你自己的身份,将来这个家族是我掌权,隋家只会有一个领导人,你再怎么样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给我打下手就是你最终的归宿。”
隋子遇看着他,突然浅浅地勾了下唇角,那道冰凉的弧度和当年隋夫人在会客厅里听他讲话时露出的十分相似。
“我拭目以待那天的到来。”他低低地颔了下首,“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隋然因为他的反应愣怔了两秒,隋子遇没听到回答,怠惰地收回视线转身就走:“没有了吗,那你该去上一下托洛的产权知识补习班,否则会看不懂代理商递给你的产业报告。”
他没有回头看背后人或白或红或青的表情,径直离开了会客厅,出到门外后看见面前空荡荡的走廊,才想起来刚才有个人贴着他悄悄说自己在外面等他。正巧一个侍女匆匆忙忙地赶过来,说自己是替简先生传话的,对方还在茶室内陪着隋夫人聊天,一时半会儿抽不开身,得过一会儿才能回来。
隋子遇对此没什么想法,点头表示收到后就转身去了房子后面的庭院里,那里环境幽静,基本没人会过来打扰,他慢慢踱步到庭院中央的一座大理石亭子里,倚着其中一根柱子,看着面前一簇簇被养护得极好的花丛灌木,过了一会儿,他从口袋里摸出来一盒烟,抽了一根放到嘴边点燃。
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去回忆那些过往了。执行局繁重的工作、家族里隔三差五的应酬以及“灰楼”时不时下发的任务让生活像不曾停歇的陀螺一样转动,属于上城区执行官这个身份的新记忆太多,多到几乎可以覆盖掉那些旧的、已经尘封到快看不清的老记忆。
如果不是今天隋然突然提到,隋子遇都快忘了那些在落满灰尘的教室里一遍一遍读《世经书》的日子。那段日子里他反复地将那本经书翻到破损烂旧,抄、默、背,一遍又一遍,直到将每一条圣诫都熟记于心倒背如流,只是为了终有一日能不再看它。
那时候所有欣赏他天赋和勤奋的人都夸赞他说你会成为一个好神甫,下城区里被修道院收养的流浪孩童那么多,能体面地穿上祭服,站在祭坛前朗读《世经》里的句子,俨然已经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托洛留给年轻人的成长发展道路那么多,但是留给这些修道院神学生的,似乎就只有这么一条。
而他从那段死路里硬生生凿开了一个出口。那是他人生的一个转折点,黯淡的世界里忽然降下来一点光线,让他看到摆脱这一切的希望,让他有再也不回到这些没有温度和色彩的麻木日子的可能。
哪怕只是可能,但只要有一丝可能,他拼尽全力也会抓住。
背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回忆在这里中断掉,隋子遇警惕地转回头,结果看见简斯理刚刚从拐角处的小道上走过来,看见他站在这里后也愣了一瞬。
见对方一直盯着自己嘴边燃烧的烟发呆,隋子遇下意识地把烟拿到手里掐了,转身就想离开。
简斯理在他身后叫了一声:“等一下,哥哥……你走的那个方向前面刚来了一群客人,好像是白家的人。”
隋子遇向前的脚步又停下了。
出于某些有的没的原因,他对白家人最大的印象是审判庭里的白洛维,以及那位笑面虎一样的白夫人。这两位带给他的印象都不算好,他也不想跟这个家族的人有什么牵扯。
简斯理眯起眼睛,眼角弯弯地上扬起来,像一只见了主人后讨好凑上前的猫:“你先在这里歇歇脚吧,等我将手上的事情做完了,我去跟隋夫人通报声,然后我们一起回家,好吗?”
对方说话时总是温温柔柔又带着一丝殷切的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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