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车一个人再到古陀寺，梁劲桐心里已经没了那份没来由的浮躁。
佛铃声穿过他耳朵时，像一根无形的线，把他纷乱不堪的思绪串起来，都只冲着那一个念头：把周望津治好。
今天人不算太多，坏也坏在人不多，他不知道应该去哪里找三空，来来往往几个陌生的小和尚，他抓了一个来问。
那孩子年纪一看就比他小上不少，顶多才十七八岁，简直快跟他差出一代人来，比起周望津家里最小的那个弟弟也要再年少几岁。
他到嘴边的话在小和尚转头不解看他时收回来，开口带笑，难得在古陀寺合掌礼貌相问：“小师傅好，我想找你们三空师傅，不知他现在是在？”
小和尚眨眨眼看他，回了一礼，道：“师叔今日有法事，但他留话给我们，若有位姓梁的施主找他，请他先用斋饭，等他片刻。请问您贵姓？”
梁劲桐顿住，低头看向腕表的时间，指针刚好指向十一点，心里对三空的讶异更大了些。他回答：“我姓梁。”
小和尚闻言点点头，并没有觉得有多意外，眼中甚至无一丝惊讶，只让他跟着一起过来，去斋堂用斋。
这不是梁劲桐第一次来寺院，更不是第一次来古陀寺，但确实是他第一次在寺院用斋。古陀寺香火旺，不缺供养的信徒与居士，却是出名的行俭。斋饭没有定价，只摆个二维码随喜，意思是吃完想扫多少都没有固定数字，全看个人。
男女不同席，他沉默地挑了个离前面和尚师傅们不远也不近的地方，要了一块白面馒头，和一碗白菜炖豆腐，旁的再也没多要。
市井百态也于此彰显。
坐在他身前两桌的是一对爷孙，孩子很小，爷爷看起来倒是年事已高，身上穿的衣服实在算不上新，裤子上还带着补丁。
两人与他要的差不多，却是完全截然不同的两种心境。
他不要是因为吃不下。
义工来打菜时，那孩子眼睛亮亮的，可看着碗里的两块馒头，最后还是摇摇头。
梁劲桐看得心里有些难受。
十一点二十左右，三空才带着一群信众款款走来，三空穿着僧服，而他身后的人普遍白衣，似乎是刚完成一场法会，脸上还带着些倦色。
他坐在人群里，并不起眼，但在三空坐下的刹那，他心底仿佛有个声音在轻轻告诉他：三空看到他了。
僧人们逐渐落座，在三空的带领下着手准备念诵斋前供养偈。信众们有的也低头跟着轻声附和，其中就包括那祖孙两。
梁劲桐不会这些，坐在这里有些格格不入，他被人流与念诵声涌到了中间，纷纷扰扰间，他心中的烦恼总是不断叹息，要他眼角眉梢也带上三分愁容，愁苦间，他抬头，看到了三空的眼睛。
念诵结束。
古陀寺的斋饭别有一番滋味，让他这样吃惯高油高盐的人口舌一新。在随喜时，他不知怎么想起那拮据的祖孙二人，在五十的后面多添了一个零。
心里有事，他吃得并不快，几口下去就饱了，脑子里都是周望津。也不知道爱人在家里怎么样呢，如今周望津不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虽然在他心里，也与活人无异。
可到底是用不了阳间的通讯设施。
离开周望津身旁，他们就好像彻底断了联系。
等他用完斋饭，三空就坐在那里等他。梁劲桐走上前，还在想着自己应该如何开口，就听到三空笑着问他：“缘数天定，施主，我们又见面了。”
“…三空师傅，借一步说话？”
三空点头，带他到斋堂后的一处茶室，亲手沏了茶递给他，梁劲桐尝了一口，是熟普。
放下茶杯，他笑了：“您算到我今天会来？”
三空照前两日似乎清减些，脸上本来还能挂着些肉，如今两颊稍显凹陷，不笑时更有些风骨，摇头道：“不是我算到，是你今天一定会来。”
梁劲桐不明白他的意思。
但是他也不在乎，他只想知道周望津的事。三空或许看出他的焦虑，并不与他开门见山，反倒是说：“观施主今日言行，真是与上次一见判若两人。”
“怎么说……”
“您上次与苏息来时心浮气躁，对古陀寺的一切感到不喜，哪怕是钟声也会让您烦躁。”三空替他将茶满上。
这回，梁劲桐没有再碰。
“这次您来，虽然愁容满面，却对古陀寺的一切展示出接纳的一面。我在前面念供养偈时，您在下面并无厌恶之情，相反还很平静，是遇到了改变您看法和想法的事情了，对吗？”
“……”
梁劲桐沉默了。
他仔细观察三空，观察这个看起来与他年纪相仿的年轻和尚，总有一种万事万物都被他紧紧攥在手中的感觉，所有的一切，不是突如其来的变数，而是命中注定早就排兵布阵好的，到了时辰就会发生。
而三空，未卜先知。
“是关于您身上那位的事？”
三空把话挑开。
他张张嘴，面上的表现已经替他承认：“……我想知道，他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茶室建在斋堂后身，僻静得很，地方虽然不大，布置也无甚稀奇，只有几处简单的小园林观景与摆件物什，书架上摆满了经书，看一眼都让人眼晕。但此时，他只觉得心静。
梁劲桐与三空对坐桌前，听他问道：“您身上那位？怎么了吗？不是很好吗？我见他没有缺胳膊，更没有少腿，人走前智力也正常，噢——只是执念深重，好像看到了什么很痛苦的事情，也有个让他执着到无法转世的念根。”
三空的话让梁劲桐哑然，他眨了眨眼，觉得自己像个孩子，在三空面前毫无招架之力，被动之至。
“…他的执念？是什么？让他感到痛苦的又是什么？三空师傅，在我理解，他回来缠上我，是因为…这些都与我有关吗？”
当他话落，三空捻着佛珠的手指也停顿，笑得爽然：“若与您无关，您今天也不会到这里来见我，凡事都有因缘在。与其说和你有关，不如直接说，你是他的因你是他的果。”
一切都并非偶然，三空生来也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他从梁劲桐身上看到周望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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