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人伯伯，我要糖人。”
长梁在一家铺子前站了下来，她看着正在捏糖人的老伯唤了一声，乖巧地朝他笑着。
“哎哟，小姑娘可有些日子没来过了，今天才想起找老伯来买糖人了呀？我还以为我的糖人变了味，你不馋了呢。”
老伯一边笑着一边打趣道，立刻停下手中的动作，将两只糖人递到了她的手中。
“你从小就喜欢我的糖人，记我的味道，这些日子不见你来，我还想你了呢。那时候你还是个小孩子，就屁颠屁颠跟在哥哥后面，吵着要糖人吃。现在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快认不出来了呀。”
老伯一边说一边笑，目光温柔得快要将人融化。他好像在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那样亲近。
“糖人伯伯，我也想你呀，想你做的糖人也想见你。这些天可把我馋坏了，要不是有事要忙，我早来了。还是糖人伯伯对我好，这么多年了，还记得我的喜好。”长梁看着手中两只兔子形状的糖人，眼睛都要弯了。
舌尖触到糖人，还是记忆里的味道，脑海里闪过的还是哥哥等待的身影。
小孩的口味挑剔得很，能让她满意的只此一家，于是一来二去，老伯便记住了长梁，糖人伯伯这个称呼也从小叫到了大。
每一只糖人，吃进嘴里都是有画面的。长梁喜欢吃糖人，不仅因为它的味道，还有它自带的烟火气，及一份安宁。
街道两侧各式吃食无数，长梁小时便爱，她刚学会走路，未枭便带她来过一回。那时她的步子还不稳，时时要他抱在怀中，可她见了那些烟气，闻见了味道，硬要挣扎下来。
未枭只好将她放下，牵着指头跟在后面。可她个矮，靠近铺子又什么也看不见了，长梁便会吵着闹着拽他的裤脚，未枭只好将她抱了起来。
小小的肉手沿着吃食指了一遍，用刚学会的话说都要，眼神坚定的模样，把未枭和店家都逗得乐了。未枭问她真的要吗，长梁便会点点头，再说一遍。
未枭说她还小吃不了那么多的，长梁便会捏他的手背，用力以宣泄自己的不满。不答应还生气了，未枭没有办法啊，只好由着她了，谁让她还那样小呢，他舍不得让她伤心啊。
后来再大些，她会跑会跳了，未枭便更管不住她了。孩童的心思总是这样简单，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即使未枭不让，她也会想方设法得到。偶尔先斩后奏，先吃下肚再叫他付钱，偶尔又诓他钱财，跑到一边逍遥自在，偶尔也会装装可怜，讨讨他的欢心。
招数层出不穷，故而这只小馋狐狸总是能吃到喜欢的东西，未枭却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自家的妹妹，只能宠着嘛。
小孩身子滑得像条泥鳅，未枭抓不住她，往往转个头的功夫，又要到处去寻。她早就是个人精了，哪里还会听他的话呀，未枭只能摇头叹气……
走在繁乱的街道上，便想起那些事来，长梁有些想笑。兔子糖人没多久便吃完了，长梁舔了舔嘴角，抬头看向未枭。
她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看得未枭心里犯怵，皱了皱眉，“你想干嘛呀？又想了什么坏主意啊？”
长梁摇摇头，“我只是想起小时候的事了，忍不住想笑。哥哥，我小的时候那样调皮那样坏，你为什么还要惯着我啊？为了带我出来，你可没少挨父君的骂，现在想想，还有些感动。”
未枭揉揉她的头发，“现在才知道我的好啊？原来我在你心里也没那么重要啊？好啊，原来你这么没良心啊。小阿梁，小时候我可没少受你的罪，你可不能忘恩负义了。”
“我才没有忘恩负义，倒是你啊，有自己的秘密了，都不和我说了。”长梁的语气明显有些怨怪的意味。
未枭只能再把语气放软一些，再温柔一些，“阿梁，对不起啊，让你担心了，我知道你关心我，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因为我还要保护你呀。上回是我的错，让你受伤了，以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你可要说话算数，要是再做那样的事，我不知道下回会不会原谅你了，我要你向我保证。”
“好，我保证。”
未枭立刻答应下来，长梁这才满意，继续向前走。
不知不觉来到人群密集处，攒动的人头按顺序排成一条纵队，从街的这头延伸到了那头。长梁向远处望了望，尽头的位置正是一家茶楼。
“还真是热闹，这茶馆也不知道给人喂了什么迷魂汤了，喝茶还能喝出稀奇来？我可不信，我要去瞧瞧。”
长梁跟在队伍后面排起队来，她招了招手，未枭便跟了过去。
“你说这茶馆有什么吸引人的啊？美人计？还是那茶真是美味至极啊？”
“姑娘不知道么？”一位男子转头过来搭话，长梁摇了摇头。
“都说这茶神奇着呢，是秘制的解忧良品。一茶解百忧，若是不开心啊，喝下一碗，心情立刻便舒畅了。若是原本心情就不错的，喝完之后只会更开心啊。小姑娘，这茶天下仅此一家，大家伙都是图个稀奇，都想看看这茶有没有传说的那么神奇啊。”
“解忧茶？妖界也不乏此物吧？”未枭靠近一些，问那人。
“解忧之茶是不稀罕，可关键这茶的味道极好，一旦喝过，便再也戒不掉啦。前面排队的人，大多都是回头客，听说不喝上一碗，觉都睡不着呢。”
长梁来了兴致，“一碗茶而已，比酒水还让人着迷么？”
“谁知道呢，我也是来试试看的，这话越传越邪乎，谁知道是真是假呢？”
队伍缓慢前进，他们身后又跟上来许多人，队伍慢慢拉长，快占了一整条街。照这速度来看，等排到他们，怕得一两个时辰了，不过好在长梁正在兴头上，也不觉得心累。
可时间稍久一些，她的耐心就快磨没了。她靠近未枭的身子，半倚在他的身上，未枭也向她靠近过来，一只手将她扶着。
“阿梁，累了吧？我看队还长着呢，还要等很久的，要是累了的话，就先回去吧？”
长梁摇摇头，“不要，我要做的事，还没人能拦我，累也不行，我可以坚持得住。”
未枭争不过她，只能随她去了。
街灯的火光被风吹得摇摇晃晃，整条街都笼罩在一层红晕中，昏昏沉沉的。耳边嘈杂，即使她很控制了，但困意还是涌了上来。
长梁越靠越近，最后脑袋枕在了未枭肩上。她的眼皮快要合上了，长梁便用力睁大些，试图延缓睡意。
“还说不累啊，傻瓜，干嘛要和自己过不去啊？你还能撑多久啊？你已经很累了。”
“不行，我不累，我不困，我可以的。”
长梁还不认输，未枭只能揽着她的腰身，给她更多的依靠。
可再过了一会儿，她便有些迷糊了。眼皮几乎完全闭上，身子也软了下去。她的意识渐渐模糊，嘴里吚吚呜呜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傻瓜。”未枭用脑袋蹭了下她的额头。
过了会儿，长梁完全睡了下去，未枭将她身子抱了起来。像小时候抱她那样，让她的脑袋藏在他的颈窝里，长梁也乖巧地将手搭在他的肩上。
未枭慢慢退出人群，双手搂紧她的背部，脚步轻缓。未枭靠着她的脸颊，他们好像都在做着梦，昔日小小调皮鬼，已经长得这样大了。
回到王宫，月已悬在半空，空气也冷了下来。
未枭将她放在床上，正要松手，长梁却抱着他不肯撒手了。
“阿梁，到家了，怎么还赖皮了啊？小懒狐狸，不是说不困的嘛，你看看你的样子，都睡成小猪了，好丑啊。”
未枭忍不住笑了，慢慢搬起她的上身，将手从她身下抽了出来。
长梁却不乐意了，扭了扭身子，双手环着他肩膀，却抓得更紧。
未枭叹了口气，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阿梁耍赖了啊，睡着了还不肯放过我呀？从小叫你欺负惯了，你也学会得寸进尺了啊。你不肯放，那我可跟你一起睡了。”
未枭慢慢躺了下去，局限的姿势下，只能和她贴在一起。彼此的呼吸和心跳都能清晰感觉得到，彼此的气味也在此刻交融。未枭枕在她的身侧，抬头看着她的脸颊。
也不知道是因为他的心跳声，给了他错觉，还是因为太近的距离，让他慌张，他有些不知所措了，心也有些乱了……
月光撒在宫墙之上，映出几个移动的黑影来，几个人影摇摇晃晃，颠来倒去，不时撞在一起。
一个红衣女子走在前头，袖子一甩，险些将自己绊倒，她却兀自笑了起来。
“大人，你现在的样子像极了醉酒的大汉，一点都不矜持了，怎么这茶这么厉害呀？你那样高傲的人，也被折服了么？”
花不杀笑得快要停不下来，听见冷山月的声音，才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屁颠屁颠走到她身边，扯住她的袖子，又一阵大笑。
“小山月，还说我呢，你才像醉酒的大汉呢，你的脸红成那样，你也上头了么？哈哈。”
“哈哈，姐姐不说还没注意看，山月姐姐的脸真的好红好红啊，就像……就像什么来着？对了，像个猴子屁股，哈哈哈。”阿契在一旁笑道，身子前俯后仰，几乎快要站不稳了。
商雪在身后护着阿契，他道：“阿契一说还真有点像啊，山月姑娘，你回去以后可得照照镜子，你的样子真的好可爱啊，哈哈。”
商决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任他平日里温文尔雅，微醺之后，也完全没了儒雅风范。
冷山月撅起小嘴，有些埋怨，“好啊，你们都笑话我，我生气了啊。都怪那茶，偏生那样好喝，我一下控制不住多喝了几杯，谁料喝茶也会醉啊？都怪你们，也不拦着我点，让我出尽丑相。”
花不杀几乎快要笑得坐在地上，“哈哈哈哈，山月，你还真是个小气包啊，喝茶的时候拦都拦不住你，现在倒怪起我们来了，是不是很没良心啊？小东西，生什么气啊，解忧茶下肚，哪里来的气啊。你别装了，等会儿回了住处，叫山飞夜看见了，还以为我们欺负你了呢，哈哈哈。”
“是啊是啊，他那样护着你，要是知道我们带你去了那里，还喝成这样回来，会生气的，说不定还要杀了我们呢。山月姑娘可要求求情，不要叫我们受那皮肉之苦啊，哈哈。”商决打趣道。
“哎呀，你们又笑话我，山飞夜那个死东西，巴不得我出丑呢。你们好坏啊，等着看我笑话是吧，哼，我不理你们了。”
冷山月噘着小嘴，踉踉跄跄向前走去，却不小心摔在地上，还没等他们过去扶起她来，她却翻了个身自己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都怪这解忧茶，我想生个气这么就那么难啊？不要让我笑了好不好，我好累啊，哈哈哈。”
“你又没有不开心，还喝那么多，笑死你也活该，现在知道它的厉害了吧？叫你贪吃。”
花不杀将她扶了起来，冷山月整个身子都控制不住颤抖，好不容易才站住。
“哈哈哈哈，停不下来了，怎么办啊，我的肚皮都笑疼了，大人救我啊。”
“我可救不了你，叫山飞夜救你吧，他的招数可多了，还不能让你不笑么？”
“就是就是，山月姐姐快回去找他吧。”
“那好吧。”冷山月摇摇昏沉的脑袋，在不太清晰的视线里找了条路，向他寝殿走去。
王宫大得很，冷山月迷迷糊糊，只记得个大致方向，可真要找起来，却需要费些功夫。摸索了好几次，才终于找到他的寝殿，一推开门，就看见一个人影坐在门后瞪着她看。
冷山月没了力气，一路上笑得气都快要喘不上来了，她倚靠着门，直接坐了下去。
“死东西，你还没休息啊，哈哈，怎么，还专门等我回来啊？”
山飞夜阴着脸，推着木轮椅靠近过来，伸手将她手腕握住，用力一拽，将她身子拽了起来，横躺在他双腿之上。
“你干嘛呀？”
冷山月没力气挣扎，肚皮一下一下颤动。她想笑，可是肚子已经笑得好疼了，她只能忍着。
“你要带我去哪儿呀？你干嘛呢，这是你的床，我要回自己的床。”
山飞夜直接将她扔在了床上，然后双手撑着床沿坐了上去。他扶起她的身子，让她坐在床沿。
“去哪了？还知道回来啊？”山飞夜语气冷淡。
“哈哈，你管我啊？你又不是我什么人，我爱去哪就去哪啊，凭什么要你管啊？哈哈哈，死东西，你管太多了吧？”
“我赖上你了，你还能往哪逃？这辈子我管定你了。”
冷山月脸色越来越难看，红红的脸颊颜色更深了，可她却生不起气来，只能捂住肚子憋笑。
“脸颊这么红，喝酒了么？”
“哈哈哈，你管我喝不喝酒，爱喝就喝，这是我的自由，你管不了我！哈哈，你的腿还没好，你嫉妒我了吧？我又能跑又能跳，是不是很羡慕啊？哈哈哈哈，死东西，你也有今天啊。”
冷山月每笑一次，肚皮都要抽搐一次，伴随着一股疼痛，她眼角的水光都要凝成水珠滑落下来了。
山飞夜微微皱眉，“你今天有点奇怪，干嘛一直笑啊？犯病了？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啊？进门起就不对劲，你八成吃耗子了。”
“哈哈哈哈，你才吃死耗子了，你才犯病了，我的事不要你管，你不要看着我，滚出去！”
“小东西，你搞清楚好不好，是你进了我的屋子，应该是你出去才对。你这臭脾气，也不知道像了谁？又臭又硬，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怎么就会喜欢你呢？”
冷山月用力推了山飞夜一下，直接让他的上半身倒在了床上。
“谁要你的喜欢啊，你给我闭嘴，你才又臭又硬，你才吃死耗子！”
冷山月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向门口走去，却突然像是被人点了笑穴，原地大笑起来。她不得不停下，靠在门边，双手捂着肚子。
腹内传来一阵剧痛，好像有人在用刀子搅弄她的五脏，疼得她眼泪都落了下来。剧痛伴随而来的脱力，让她摔在地上，她蜷缩起来，浑身抽搐。腹部还在快速收缩着，可她控制不住自己，每笑一次都让疼痛加剧。
终于几秒之后，她咳出血来。
“山月！”山飞夜从床上摔了下来，爬到她的身边，将她抱了起来。
“你怎么了？你吃什么了？怎么会咳血啊？你有事瞒着我！”
冷山月脸色一瞬间苍白许多，她的嘴唇都变成了青紫色。腹内的剧痛让她说不出话来，她只是重复着发出“疼”的字音。
山飞夜立即将灵力注入她体内，却发现她腹内有东西阻拦，灵力灌输不进去。
“肯定是你吃了什么脏东西了，才会腹痛咳血，多大的人了，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还不知道吗？现在也只能将逼它出来了，你忍着点疼。”
山飞夜手指沿着她腹部向上推移，冷山月感觉有东西在腹内乱窜，好像在啃食她的血肉。她已经没力气喊疼了，满头虚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那东西沿着食道钻进喉咙，然后爬到口腔。山飞夜指头一甩，它便被一股力量拽了出来。
一团红色的东西落在地上，原是一只指头粗细的虫子，它通体透明，躯体内全是吸食的血液。
“蛊虫！”
山飞夜总算松了一口气，将灵力注入冷山月体内，修补她的伤口。片刻之后，她便好转过来。
“还好有我在，不然什么时候你叫它吃干净了都不知道，多大的人了，还不知道照顾好自己。”
冷山月还没缓过劲来，整个人都愣了，傻傻的连话都不知道说了。
“你吃了什么啊？有蛊虫也吃得下去？什么时候这么贪吃了？”
“解忧茶，城中新开的茶馆，本来图个新鲜去的……”
“啊！”冷山月突然大叫一声，“大人她也喝了……不好！你快跟我去找她！”
冷山月恢复了一些力气，将山飞夜放回木轮椅上，便推着他出门去。
山飞夜道：“以血养蛊，耗尽宿主之灵力，以成就蛊虫。如此恶毒的招数，背后之人必然有所图谋，你们该不是被人算计了吧？”
“应该不是针对我们几人的，城中百姓也有去的啊，如果这个人有什么目的的话，与他们也脱不了关系，说不定也像你一样，要将他们杀死炼成傀儡。”
“那能一样嘛，我杀的本是该死之囚，他杀的是无辜百姓，你就是对我有偏见！”
“闭嘴，这时候还贫！”
王宫太大，寝殿相隔遥远，等他们赶到花不杀的住处，却发现地上只有一摊血迹，人早就不见了。阿契、商决、商雪住处亦是如此。
“他们有危险！”
血液从屋子里延伸出去，断断续续沿着宫道出了宫外，便消失了，看这情形，倒像是他们自己离开的。既然已经呕血，就说明蛊虫开始蚕食内脏了，如此剧痛之下，哪里又有力气能行走呢？
“山月，你先别急，大风大浪也经过不少，他们不也没事吗？这次也一定没事的，你相信他们。”
冷山月推着山飞夜在街上走着，速度越来越快，木轮椅都要散架了，她也累得不行。
“他们会没事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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