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一步步走下最后几级石阶，踏上了那片平坦的地面。
脚下的触感不再是积尘，而是一种细密、坚硬的沙砾，踩上去发出极其轻微的沙沙声，在这片广袤的空间里却被放大了无数倍。
光芒的来源也清晰起来。
是苔藓。
一种她们从未见过的、散发着柔和暖白色光晕的苔藓，如同呼吸般明灭着，稀疏地附着在洞穴底部散落的巨石上，以及更远处那些巨大建筑的基座上。正是这些苔藓的光芒，驱散了部分黑暗，勾勒出一个无比壮阔却又破败死寂的轮廓。
她们正站在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空腔底部。抬头望去，看不到顶，只有一片吞噬光线的虚无。而向前方和两侧望去，则是……
城市的遗迹。
绝非矮人或任何已知文明的风格。那些建筑巨大、宏伟，线条却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的神性。高耸的尖塔从中断裂，巨大的拱门坍塌成废墟，宽阔的街道被落石和岁月的碎屑掩埋。一切都被覆上了一层厚厚的、同样散发着微光的苔藓尘埃，如同盖上了一层诡异的裹尸布。
这里安静得可怕。
没有风声，没有水声，没有虫鸣，甚至没有她们自己心跳以外的任何声音。那股“沉睡的脉搏”在这里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万古不移的静滞。时间在这里仿佛失去了意义，只剩下永恒的衰败与遗忘。
空气中弥漫着那股微光苔藓带来的淡淡暖意，却丝毫无法驱散人心底的寒意。这是一种文明的坟墓，一个被彻底遗忘的角落。
“这里……”姜殷的声音不自觉地压得更低，仿佛怕惊扰了这里的沉寂，“是什么地方？”
银没有回答，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最近的建筑残骸。她走近一面倾颓的墙壁，用手指抹开上面发光的苔藓尘埃。
底下露出的材质，与之前通道和石阶的冰冷石壁一模一样，但打磨得更加精细，上面雕刻着更加复杂、更加令人头晕目眩的抽象图案，与通道里那些浮雕属于同源，却更加深奥难解。
“建造了那条通道的文明……他们的城市。”银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历史的沉重感，“他们并非开凿了一条路，他们……建造了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世界。一个沉入地底的世界。”
她的手指抚过那些图案，眉头紧锁：“但这些痕迹……不像自然消亡。看这些断口和划痕。”
姜殷凑近看去，果然，在那些宏伟建筑的残骸上，除了岁月侵蚀的痕迹，还遍布着巨大的、非自然的创伤——像是被某种无法想象的巨力砸碎、撕扯、甚至……熔化后又重新凝固的可怕痕迹。
这里经历过一场战争。或者，一场屠杀。
“能让那样的存在都感到恐惧，甚至被撕下鳞片……”银喃喃自语，目光再次投向无尽的黑暗上空，仿佛能穿透岩层，看到那条古老通道里的恐怖景象，“毁灭这里的，又是什么？”
这个问题让两人同时沉默下来，一股比面对那通道怪物更深沉的寒意渗入骨髓。
她们踩着一条看似主干道的废墟向前探索。发光的苔藓是唯一的光源，让她们的影子在断壁残垣间拉长、扭曲，如同徘徊的幽灵。
姜殷衣襟里的小石蜥依旧死寂，对周围的环境没有任何反应。这里的“恐惧”场确实消失了，但它似乎也耗尽了所有。
走了约莫一刻钟，前方的景象再次发生变化。
道路的尽头，是一个相对保存完好的巨大广场。广场中央，并非坍塌的建筑，而是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坑洞。
坑洞的边缘光滑得不可思议，仿佛被某种极致的高温瞬间熔化后又冷却形成。而坑洞的周围，广场的地面上，覆盖着厚厚一层灰白色的、粉末状的尘埃。
银蹲下身，用手指沾了一点那种灰烬，轻轻一捻。
她的脸色瞬间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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