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三年九月望日那一夜,轩辕樾其实并没有做多少事,但他确实记得非常清楚。
那一日的白天,陛下亲自吩咐他说,要他亲自守卫皇宫,甚至将御林军调离了祈祥殿,只在院外的宫道上护卫。祈祥殿前,只留轩辕樾一人守护。
这样的安排很不寻常,对此,轩辕昊翀的解释是,当夜太卜要为他办一场重要的祈福,祈祥殿不能有任何非诏之人进入。
轩辕昊翀并没有说具体是何名目的祈福仪式,轩辕樾也没有问。
即便如此,为了以防万一,轩辕樾还是调度了南卫军守卫在与祈祥殿临近的所有宫道上巡视。
当夜傍晚,仪式开始之前,一队黑衣黑面的人抬着陛下的轿子进入祈祥殿,太卜炁谷就跟在队伍的最后面。
那一队十二人,轩辕樾认得,那是轩辕昊翀的死士。
自他们进入殿中之后,整座祈祥殿便戒严了。
后来里面似乎传出过一阵打斗的声音,再后来,过了两刻钟的样子,里面就没了声音。
在打斗声传来的时候,轩辕樾原本应该进去护驾的,但是轩辕昊翀曾给他下了死令,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许放任何人进去打扰,包括他。
轩辕昊翀再三强调这是非常重要的仪式,且轩辕樾对于太卜这个人,多少有些忌讳,加之,里面的人都是天子近侍,并无需要特别提防的地方。
所以奉命守在外面的一整晚时间里,轩辕樾真就没有进去。
直到祈祥殿走水。
祈祥殿显出火苗和焚烟的时候,轩辕樾忍不住推开了殿门。
但是,当轩辕樾进去的时候,却发现,轩辕昊翀正将手里的烛台扔向还未被火苗舔舐的一侧帏帘。
而太卜就站在陛下身后,回头淡淡望他。
“陛……”一个“下”字未出口便生生卡在轩辕樾的喉咙里。
轩辕昊翀头也没有回:
“朕不是说了吗?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进来。”
轩辕樾敛气行礼退出了门外,并喝止了看到火光从近处赶过来的官兵,让他们回去。
直到浓烟滚滚从殿内冒出,轩辕昊翀和太卜双双从门里出来。轩辕昊翀这才对轩辕樾说:
“兄长,传令救火吧。”
轩辕樾心有疑问,但他没有多问,只是听命吩咐人来救火。
那场火很快就熄灭了,火灭之后士兵们整理宫殿,从里面抬出十二具尸体。
这件事后来处理的非常痛快,死掉的人原本就是陛下的死士,又是尽忠而死,并没有任何人过问。
但是留在轩辕樾心底的疑问,也同样无人过问。
陛下不说,那他就当做那日他并未闯进去、什么也没有看见,一切也都无事发生。
事实上,后来轩辕樾也是那么做的,虽然不知道轩辕昊翀的谋划,但他自那天起也便再也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这件事。
自然包括对如今问起此事的伏虚。
伏虚听着轩辕樾的讲述,竟不比他听到的传言多多少,只是多了一个细节,他敏锐地抓住了,没有放过:
“王爷是说,那日从祈祥殿抬出来尸体都是死士的尸体?”
轩辕樾:“是,进去了十二人,抬出来的也是十二具尸体,这期间并无旁人进入过那里。”
伏虚:“王爷可认得这十二位死士?可知他们平日修习的哪路武功?”
尽管轩辕樾有所隐瞒,但伏虚依然点出了一个疑点。
那些死士是怎么死的?
难道是皇命让他们自杀的?
这想法多少有几分荒谬了,但是除了这个结论,轩辕樾居然一时想不出其他。
轩辕樾摇摇头:“我并未见过他们的真容,更未与他们交过手,自然不知。”
伏虚:“那王爷何以断定,他们就是陛下的死士呢?”
轩辕樾沉眸:“只是感觉……大司空如此一问,本王也有些不确定了。”
伏虚没有放过轩辕樾脸上的表情,轩辕樾不像在撒谎,伏虚于是放弃了追问。
看来这事中多有疑点,却连轩辕樾这样的天子近臣也是不知道的。
不止轩辕樾,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炁谷就是当事人,但他什么都没有对自己说过。
那夜之后没多久他便抛下自己去了,只在临终留下了那样一个奇怪的叮嘱。
炁谷在死前的最后一刻,拿着一个陌生人的画像对伏虚说:
“倘若有一天,陛下派这个人来接你回宫,那切记不能跟他去,不要回宫、什么都不要拿,直接离开东都。切记切记!”
那时的伏虚泪眼磅礴,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为让他安心,一遍遍重复:
“好,我记住了,如果陛下派这个人来接我进宫,我不能跟他去,不会共什么都不要拿,直接离开东都。我记住了,我不回宫、直接离开东都……”
那人一脸温柔地抚上伏虚的脸:
“伏虚啊……这世上人心险恶,你千万不要再相信这宫里的任何人……不要相信他们……离他们越远越好……”
……
到底是什么让炁谷说出这样的话,又是什么,让炁谷如此不安?
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自己如今找到轩辕樾来这里,依旧无甚收获,这样伏虚的心里难免多了一层失望。
轩辕樾打断了伏虚的沉思:
“大司空可还有话要问?”
伏虚摇摇头,他知道,樾王能说的都说了,自己也问不出什么了。
轩辕樾:“那大司空可否回答本王一个问题?”
伏虚:“什么?”
轩辕樾:“大司空都调查过本王什么事?”
或者说,陛下调查过本王哪些事?
轩辕樾在今夜见到伏虚才第一次意识到,或许轩辕昊翀在暗中在调查自己?这个发现让他心惊。
毕竟,身为大司空,伏虚没有理由对自己的行踪和这处不在册的宅子如此清楚。
伏虚目光深深:
“并无很多,不过是近两年来,王爷与黥家那小郎有关的行踪……”
竟然是自己与黥朗的事……
可是这些事,陛下原本便知道,他并没有瞒过他。
伏虚没有理会轩辕樾的心思,只是将话继续说下去:
“至于这处宅邸,陛下并不知咱家来过……前些年,咱家有此路过此处时撞见过王爷和那小郎,方知晓这宅子的存在……”
“因此丞相去世之后,咱家多来过几次……原是想看看那小郎是否被王爷藏在了此处……”
轩辕樾脸色不太好看:
“大司空不免对十郎也太过挂念了吧?”
看着轩辕樾一脸不悦、小气巴拉的样子,伏虚忍不住有些失笑:
“咱家今日见王爷并没带那小郎来,便知王爷如今是跟轩辕昊翀站在一起的……想必王爷已将那小郎关在哪里看管了起来,既如此便好生照看他些,莫要被旁人害了去才好……”
轩辕樾素日就有因黥朗而拈酸吃醋的小气名声,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他竟然是连自己的那份醋都吃,伏虚心里忍不住对此人的秉性啧啧称奇。
轩辕樾听得皱眉:
“什么叫被旁人害了?谁要害他?”
见伏虚看自己的眼神颇为奇怪,轩辕樾愣了一愣,却冷静下来:
“大司空可是知道些什么?”
伏虚淡笑:
“丞相去世后几日,咱家在来这里的路上,路过了尚书令府上,见到一个郎中……那郎中是个秀才模样、很年轻但头发花白,右眼代目……咱家略打听了一下,说是那尚书千金染了风寒,专程请郎中来看……只是……”
轩辕樾听到此处,忽然整个人怔住。
头发花白、瞎了一只眼的年轻郎中……
不就是他当日请来为黥朗看病的那一位吗……
轩辕樾的心忽然颤了一下,他听到自己平板而僵硬的声音在追问:
“只是什么?”
“只是东都中人或许不认得他,但咱家却认得……”
伏虚接着自己话头,继续说着。
“那郎中……出自唐门~”
“是唐门年轻一辈中最擅长用毒的……”
“用毒的”三个字伏虚刻意说重了一些。
轩辕樾身体忽然有些不稳,他慢慢踱步去了对面的椅子上,扶着那椅子的扶手,缓缓地坐下。
伏虚看到轩辕樾的神情有点意外,不知何故,那人扶着椅子的手甚至在微微颤抖。
“王爷?”
轩辕樾勉强收敛心神,重新望向伏虚:
“大司空说的…要害十郎的人……是那郎中?”
伏虚露出一副你是不是傻的表情:
“谁都知道,尚书千金就是未来的王妃,王爷与那小郎的事情东都之内并不是秘密。丞相一死,婚期将至……若咱家是那尚书小姐,此刻不下手,更待何时呢?”
轩辕樾的心中,现出一点后知后觉的痛意。
那日请那郎中来,并无什么异常……但那郎中走后没两日,黥朗的眼睛便看不见了……
他以为是黥朗执意用练功发泄走火入魔了,还一气之下封了他几个大穴……
难道……
见到轩辕樾的脸色忽然发白,伏虚沉了脸:
“他们得手了?~”
轩辕樾点头又摇头,一时竟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伏虚目露诧异:
“黥家那小郎死了?”
“没有。”轩辕樾苍白着一张脸,“实不相瞒,十郎现下并不在东都,他跑去了云洲……”
“云洲?”
伏虚忽然觉得这个地名有点熟悉,近日在哪里听过一般,一时有些想不起来了。
那处的轩辕樾却忽然开口了:
“大司空,本王想与大司空做一桩交易,不知大司空感不感兴趣?”
伏虚不感兴趣,但不妨碍他多听一句:
“什么交易?王爷不妨先说来听听~”
“大司空帮本王一个忙,将黥朗从云洲好好带回来。本王可以为大司空做一件事……任何事。”
“任何事?”伏虚挑眉,“王爷这是任咱家开条件的意思?”
“只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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