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路过书店,她随手买了本诗词。她坐在院中躺椅上,初九在她腿上趴着,小小的黑色团子像个毛茸茸的手炉,她一边抚摸着它柔顺的皮毛,一边翻看诗词念给它听。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古人秉烛夜游,良有以也。况阳春召我以烟景,大块假我以文章……”
初九舔舐着手指,青袖戳戳它湿漉漉的鼻头,笑问:“《春夜宴桃李园序》,你也喜欢吗?这可是诗仙李太白写的。不愧是我的小狗,真有眼光!”
可惜她的兴趣只有一时,没过片刻,上下眼皮儿便开始打架,在她昏昏欲睡之时,百里霜回来了。
“苏木呢?”青袖抬头,并未看见小丫头身影。
百里霜轻笑:“孩子大了,不知道小脑袋瓜里整天想些什么,刚刚叫我先回来,神神秘秘地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他搬过小凳,坐在青袖躺椅一侧,问道:“在看什么?”
青袖把打开的一页拿给他看:“不知道谁的文集,随便看看解闷。”
百里霜看向书页,念出了声:“……叠叠遥山,绵绵远道,凭阑满目唯芳草。莫惊青鬓点秋霜……”
“咦,莫惊青鬓点秋霜,你看,这句词中既有我的名,又有你的名,好巧。”
青袖好像刚刚发现,笑吟吟地看着他,光洁的脸庞上尽是活泼的生机,仿佛从未有过柳华之事,两个人之间连最细小隐秘的龃龉也从未发生过,一如开始之前,他喜欢她,她知道他喜欢她。
今日医馆之中着实繁忙,疲惫之余才智便不够用,百里霜耳廓又微微泛红,慌不择言道:“青与霜本就是常常搭配,古时便有名剑紫电青霜,姑娘习武之人应该知晓吧?”
青袖乐得看他窘态,继续作假,笑着摇摇头:“不,我不知道。”
他这才觉得自己反驳的话有多愚蠢,在和眼前人的拉扯之中他总是会输,他不想争辩,无奈道:“是,天女不知凡间之事也是正常的,那在下先去为天女大人准备晚饭。”
青袖唇畔含笑,高傲地仰着头,点点下巴,一幅赐尔荣耀不必谢恩的姿态。
百里霜起身离开后,她又低头看起了书,扬起的嘴角慢慢落下,眉眼之间全是漠然。
人情往来,男欢女爱,都只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师尊面前演乖巧听话,师弟师妹面前扮成熟稳重,卢清远面前她冷艳脱俗不食人间烟火,百里霜这里她说笑玩闹快意潇洒,是艳阳天,是富贵花。
哪个都是她,哪个又都不是她。
她自己也早已分不清楚。
苏木回来摸进青袖房间,青袖正在穿披风,一见到她便说道:“你去哪儿玩去了,也不跟百里霜说一声,我碗都洗了,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出去找你了!”
苏木小小地感动了下,但还是忍不住揭穿她:“百里大哥挽起的袖子还没放下呢,你再说是你洗的碗!”
青袖据理力争“我手都碰到水和碗了,是百里霜他自己非要洗的。”
苏木无语,冲她翻了个大白眼,没好气地把手里的东西拿到青袖面前:“呐,给你的。”
不是什么蜈蚣蟋蟀要吓她一跳吧,青袖疑惑地接过打开,只见一对小小的珍珠耳环静静置于红布之上,在昏黄的烛火下闪烁着柔和的光泽。
青袖的心悸动了一下:“这是……送我的?”
小丫头面上几分不自在,嘴上还是一贯强硬:“要不然呢?”说完才想起自己是干嘛来了,扭扭捏捏地说道:“我今天不是说了你不爱听的话叫你不高兴了吗?我仔细想了想,觉得你说的有道理,的确是我的错,所以,对不起啦……”
青袖惊诧,废力打造的坚硬的心瞬间融化成暖暖的甜汤,就连鼻腔中也有些酸涩,她咬了咬嘴唇,不习惯这奇怪的感觉,没话找话说道:“这是真的吗?”
苏木信誓旦旦地点头:“送你的当然是真的,我在河边亲眼见他们开的蚌壳,盯着怀瑾轩的师傅打的底座,小是小了些,但绝对是真的。”
医馆关门到现在一个多时辰,她个小丫头,来回奔波,还不知道怎么求得人家师傅快摸黑给完的工。青袖不争气地湿了眼眶,偏嘴和苏木一样硬:“怪不得一身汗味鱼腥味,臭死了……”
她哭鼻子,苏木罕见地没嘲笑她,笑嘻嘻地凑到她跟前:“不臭别人,就臭你,就臭你!”
前一天可劲儿折腾,第二天早上即使初九舔了苏木满脸口水她也没能起得来床。昨天给她烧洗澡水用掉了不少柴火,青袖早上便抡圆了胳膊多劈了些柴。
劈柴对她来说就跟切菜一样,百里霜没拦着她,一大堆柴火劈完,她面上薄汗,脸颊泛红,气息倒还平稳。
她看着被苏木放在水缸上的冰莲花,对百里霜说:“我想去你救我上来的那片湖水看看。”
“你想什么时候去?我帮你租马车和船。”
“我想你和我一起去。”
百里霜抬头看了她一眼“这季节更替之时犯病的老人格外多,白天我……”
“那就晚上。”
“好。”
百里霜不明白她为何即使晚上也非要去游湖,但她有任性的权力,他心甘情愿包容。
不过数月,冬日远走,春日弥留,初夏的傍晚升腾着微薄的热意,好在湖泊之上凉风习习,倒也舒爽。苍茫天空中明月高悬,落下如轻纱般的光华,笼罩着山川湖泊,轻舟与有情人。
两人于舱中对饮,杯是荼蘼蓝,酒是梨花白。青袖原先只当百里霜酒量浅是自谦之语,没料到不过三杯酒下肚,他便红透了脸颊,就连眼神也雾蒙蒙的,其中温柔笑意仿佛顷刻就要溢出。
青袖觉得有趣,忍不住多瞧了他两眼,嘴边的话也不由得慢了下来。
百里霜正听得出神,急忙问道:“那狐妖姑娘为了凡人男子舍了妖丹,可还能化成人形?”
自然是不能的。一个妖精,越想做人,越做不成人。百年修为之精华凝于一丹,又融于血肉,失丹之痛,犹如剥皮伐骨,酷刑之后百年光阴烟消云散,到最后她也不过是比寻常飞禽走兽多些灵智罢了。于是等到被爱人恐惧、抛弃,等到风吹雨淋严寒酷暑,等到被其他族类欺凌碾压,痛苦和悔恨也便来得更深刻些。
青袖哄他:“能啊!她一片痴心感动了上天,于是狐妖成了一个凡人,二人长相厮守,恩爱两不疑,直到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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