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袖沉默地固执地目送三人离去。
她想,如果自己突然出现在那个男人面前,他会不会被吓死?
很快她自己便给出了自己答案,事实上更有可能的是,他早就忘了被他亲手遗弃的长女,自然也认不出她长成后的模样。
只有她,无法背叛陈年中孤苦幼小的自己,看不到希望和前程,长久画地为牢,自顾自地反复舔舐伤口,而痛苦在有生之年,渗透她的呼吸和心跳,在每一个她触摸到幸福的瞬间都会提醒她曾经的不堪。
即使她将狼妖杀得尸骨无存魂飞魄散,那伤口也永远无法消弭。
盛明希缄默地看着眼前人,她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眼睛空洞得仿佛深井一般,她扶着窗棂,虚弱得似乎快要站立不住。
他不由自主地也跟着心里难受,她一定受了天大的委屈,如果……如果她一定要做下大逆不道的事才能宽慰些许,那他……
“你为何来此?”青袖冰冷的话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之前她并未透露自己行踪,他突然出现在这里,颇为可疑。
盛明希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低声道:“苏木在庙里看到了你供奉的三盏长明灯……”
她从未跟人提起自己真正的故乡,他本不该这么快就找来,青袖眼眸低垂,看着他布满灰尘的六合靴,一时沉默。
许久之后她缓缓开口:“盛明希,我不管你所思所图,但若是你妨碍了我做事,我不会手下留情。”
她心神波动之时,见我发出莹白色光辉,悬浮于主人身后,如同最忠诚的勇士,恭敬待命中,已做好随时出鞘的准备。
盛明希敏锐地听出了弦外之音,若是他听话不碍事,便可留在此地。他恭敬行下一礼,仿佛神明座下最忠诚的信徒,他一字一句认真保证道:“师姐放心,我之所行,必是师姐之所愿,师姐不叫做的事我绝对不做。”
青袖在桌旁坐下,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他毫不畏惧,坦诚的目光直直迎了上去。她忽然更加烦躁,心中翻涌着想把什么撕坏的冲动,想要打赌,却又根本不想赢,思绪乱作一团,她胡乱地施令,冷冷道:“好啊,现在我就要你去替我做一件坏事。”
她面色不改:“明光街裁缝铺子对面就是刚刚那个面摊老板家,你去把他家小女儿带走,送到狸猫胡同最里面胡春山家去,然后看住胡家人,不许叫他们出门。”
这是叫他去绑架女童?盛明希不可思议。
所以,拒绝我,然后快些离开这里吧!青袖心中默默道。
但她不曾料到,少年只是片刻犹豫,之后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好,我去。”
小雨淅沥,天色渐晚,家家闭户,点点灯火。
青袖撑着伞推开常家大门时,院中一切都是陌生的。
师尊和符昱他们看不起她偏僻小镇的出身,可事实上她家住在十里八乡最困苦的石头村,离东边黄粱镇二十余里地,离西边燕回镇九里地,如果村里有哪家姑娘嫁到了镇子上,那简直是天大的好事。她小时候想着自己必须要能干一些,长大了媒婆才会给她说门好亲事,等她嫁到镇子上,也叫爹娘面上有光跟着她享福。
店小二说他们搬到镇子上已经十年多了。难道是怕她冤魂不散,再找回去石头村吗?
她站在院门口,握紧了伞柄不肯轻易举步。
屋内女主人朝外唤了两声,见没人应,一边拿围裙擦着手,一边慈爱地笑骂道走出来:“欢儿你个野猴子,下雨了都不消停,又跑哪里疯去了?”直到看见陌生的脸庞,手中一顿,依旧笑着,却笑得疏离客气:“这位小姐,可是走错了人家?”
隔得近了,青袖瞧得更清楚,她曾经漆黑的一把长发如今稀稀落落,其间掺杂着半数白发,脸颊凹陷,眼角和口角纹路很深,垂落的上睑和乌青的眼圈,处处都是这十三年光阴留下的痕迹。
青袖此时无比憎恨自己,明明什么都还没开始,怎么心口就已经作痛。
“小姐,你是要寻哪户人家?”对着不请自来的客人,她依旧温柔。
可青袖知道,这根本不及当年万分之一,那个时候,她是二月天里拂柳清风,越过水面时比潺潺春水还要轻柔,她曾把她拥在温暖的怀中,亲吻着她的脸颊,一声声唤着:“青袖儿,青袖儿,娘的乖小孩儿……”
广袖之下,青袖松开握紧的拳头,取出准备好的东西,扔在石桌之上。碎银子在桌面上了滚落两下,稳稳停在正中间。
“三两七钱。”
女人不解,却直觉不对劲,攥紧了围裙,朝屋内呼唤道:“老常,你快过来!”
青袖对她过于直白的打量视而不见,眼神追随着越来越近的脚步,直到看到一张更苍老的面孔。
夫妇二人贴近,不自觉做出防备的姿态,小声讨论着什么。
青袖此刻根本没有一点耐心,高抬下巴冷冷说道:“十五年前,邻居陈家儿子娶亲,出不起聘礼,卖了女儿陈皮,得了三两七钱。”她盯着男人扩大的瞳孔,继续说道:“当时你便说,若被卖的是我,左右也不过是这个价钱。”
小陈皮被带走的那天,磕破了额头、哭坏了嗓子都没能叫父母回心转意。他们说,崔家是大户人家,在他们家做下人是去享福的。小陈皮质问,为何不叫她哥哥去享福。换来陈家阿爹的一记耳光。小陈皮吐出一口血水,恨恨说道:“你们拿了我的卖身钱,从此便没了我这个女儿,我与你们恩断义绝!”
她大逆不道的话被街里邻坊嚼碎了舌头,男人喝了二两陈家的喜酒,回来便絮絮叨叨地说:“平日里只当陈皮那丫头淘气了些,没想到能说出这么混账的话,还是咱家大丫头听话懂事。”然后他看着自家同岁的大女儿,信口开河道:“若被卖的是惠娘,也就这个数了。”
现在,长大的她,花钱买下当年的她,求一个恩断义绝,然后再细算仇怨。
可惜,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她的来意。
男人率先认出了她,声音颤抖着求证“……是大丫头吗?”
女人一惊,快步出了房门,端详之后立刻湿了眼眶,却不敢再向前:“我的惠娘啊,你……还活着?”
因为幻想过千万遍,此刻成真,青袖反而麻木了,她轻笑一声,如幽灵般鬼魅:“常惠啊,你们应该最清楚啊,除非天降奇缘,否则她怎么可能还活着?”
她才七岁,生了大病,他们害怕是肺痨,都不肯请个郎中来看,把她抛弃在荒无人烟的深山里,时值冬日,狼嚎鸦啼,等待她的,只有病死、饿死、冻死,又或是被野兽咬死。
“不,你就是惠娘,你的眉毛和小时候一模一样,我说过,长眉入鬓,穿金带银,你还有眉峰,婆母说,这样的人脾气最臭,你还不依……”
那为什么一开始没有认出她来呢?青袖觉得恶心,冷笑一声:“不必废话,怀胎分娩不易,我不再与你计较!”
她目光转向女人身后沉默的男人,见我在她垂落的手中现形,她举剑直指前方:“可你我之间,总要有个了断。”
女人惊骇地看着珠光华服的眼前人,凌厉眉目令她心神恍惚,重逢的惊喜烟消云散,久远的记忆涌上心头。
她是头胎,怀她时她曾梦见青衣仙女翩翩而来,她斗胆追赶,只握住一截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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