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紫藤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出阵阵让人头脑发昏的浓郁香气。
朝云端着水盆从爬满藤蔓的回廊走来,行至祝泽世床前,看见眼前的人坐起身来的那一刻还迟迟没有动作。
震惊之余祝泽世已经起身,眼神还有几分迷离。
“朝云?”
听见祝泽世的声音后朝云才回过神,放下手中的东西,一边去搀扶祝泽世一边喊内院的丫鬟遣去请太医去外院叫祝宥生。
祝泽世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接着问:“你怎么回来了?”
“矿场之事已了,自然该回京,若是再迟一些,只怕就见不着郡主了。”
朝云说着,竟还哭了起来。
在她看见祝泽世清醒过来的那一刻,心中便萌生了一个不敢去多想的猜测——回光返照。
这话是什么意思?祝泽世纳闷。
“别哭,怎么就见不到我了?我不是一直……”
对呀,她该在大理寺审取口供的,躺在府中是怎么回事?
祝宥生见着祝泽世也是满眼泪光,看着亲爹的表情也跟来奔丧似的,祝泽世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要死了。
死后又苟活三年,旁人哪有这等福分?想来已是幸运。
唯一放不下的,只有原主的死,她总觉得三年前原主遇害一事还有蹊跷。
实在不该死在此时。
祝宥生在她耳边一直念叨着一些琐事,还扯到了暑热时返乡可以做的事。
她只是听着,看着。
祝宥生越是强撑着不露忧色,她越揪心。
“爹,返乡一事还早着呢。您不妨跟我说说近来究竟发生了何事,免得让女儿一个人蒙在鼓里。”
祝宥生长叹了一口气,把祝泽世中毒一事说与她听。
这么说来,祝泽世或许知道她是因何中毒。
大理寺狱中的蜡烛,自她进入狱中不过片刻便有不适。
“爹,狱中的蜡烛可有医官验过?”
祝宥生点头,随后像是在安慰她一般,他道:“是谁所为圣上定会查清楚的,爹就在此陪着你,不必忧心不必害怕。”
他的话应该是在安慰自己。
可惜此处只有铜镜,祝泽世看不清自己现在的模样,想必是极难看的吧?
现在是在等待死亡的到来吗?祝泽世不知道。
她想到了曾经,上一次她死前的场景。
程度考公上岸恭州中院后,正式工作的第一周。
那天是周三,她记得很清楚,因为弟弟程序每周三都要去做心理疏导。
才到法院外程度就看见有两个人在侧门外争执,她被其中一人拉过去要求给两人评理。
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了半天,程度才知道他们二人都是为了上午刑庭的案子而来。
两人说着又争吵了起来,程度并不清楚上午那起案子的具体情况,只能说些中立客观的话来安抚两人的情绪。
程度隔在两人之间,一番说辞下来两人情绪都平息了不少。
就在程度转身准备领着两人进去时,方才拉她那人又把她拽了回去,程度被拽得退后了两步。
还不待程度反应过来,另一人的手里的尖刀已经插入她的左侧肋骨之间。
与此同时,远处的安保人员看见这一幕,丢下手中的早饭便冲过来。
程度记得的就只有这些了。
再后来,她来到了这里。
死亡,只是一个被赋予恐怖含有的词汇。
她不会惧怕死亡,更不会等待死亡。
他们口中找不出原因并不等于没有原因,祝泽世支开祝宥生后唤来暮雨,得知这三日里并无大事发生。
京北矿场已被围剿,那一批假军饷正在清算中;娄怀疑并未审出“傅泽瑜”的身份,但问出真的傅泽瑜已死,尸骨正在寻找;苏行被当庭笞刑五十后,傅泽珵在暗地里派人去找了陆朝槿。
“戚行宣有什么动作?”
“那日就是戚世子送您回府的,只丢下了一封信便离开了。”
戚行宣不是被她关起来了吗?
正在祝泽世疑惑时,暮雨从随身的木匣子里找出来封信递给她。
“国公府的眼线传信来说,戚世子见了秦老夫人一面后便挨了棍子,第二日晨时策马出城,不知是去干什么。”
无论是矿脉还是矿场都没有必要再去,他此时出城确实很难不让人起疑。
信封里装着的是沈非复的供词和一张白纸。
祝泽世看见这供词后忍不住笑出声,暮雨不解,问她因何发笑。
城中人都说祝泽世将死,戚行宣还把供词交给她,是笃定她不会死还是想让她瞑目。
就现在的情况来说,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证词所言,祝泽世相信,因为没有一句是关于孟觉醒的。
私吞军饷一事孟璋是知情的,孟璋借出了矿场以供熔银,此外还有几人去熔过些来路不明的银子,沈非复列出的名单上都是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人。
至于吞军饷的人是谁、为什么银子要从京西路的矿脉转移到京北、假军饷从何而来,这些估计只有孟璋一人知道。
孟家酒楼下的斗兽场是半年前所建,正巧那时候沈非复不在京城,后来探过孟璋的话,应是被“傅泽瑜”威胁所建。
孟璋是必须审的,但自他入狱之后就不吐一言,加之他年事已高,没人敢给他用刑,所以搁置多日。
期间有几波派去刺杀毒害他的,都被抓获,不过都是些死士,没有从他们之中得到任何信息。
委实让人头疼。
朝云端着汤药进屋来,难闻的气味瞬间充斥满整个房间。
“这是什么?”祝泽世皱眉问到。
听见朝云说是汤药之后祝泽世就让她赶快端出去。
正在祝泽世和朝云拉扯“要不要喝药”时,屋外来了个意料之外的人。
“宫中的这些太医诊不出是何病症还敢写药方子,真是吃了熊胆。”来人说着,身后还跟着个被捆住双手的姑娘。
“陆大人这是?”
祝泽世还没看见陆朝槿身后的人,有些疑惑她为什么会来。
“这人吵嚷了一路说要来见……”
看见连夕的那一刻祝泽世先是欣喜,后是警惕。
“连夕,你怎么出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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