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沉,村口聚集了不少人。
三姑婆拄着拐杖,半个身子都倚在李娘子臂上,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道路尽头。
“来了!是谷雨丫头!”李娘子突然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
三姑婆颤巍巍地向前挪了两步,眯起眼睛。暮色中,一匹马缓步而来,马背上的身影依旧是离开时那身荆钗布裙,背上用布带缚着幼弟。可不知为何,明明是同一个人,却让人不敢贸然上前。
陈谷雨勒住马,目光扫过众人。
她的眼睛在暮色中格外清亮,仿佛盛着微光。
“三姑婆,李娘子。”她翻身下马,动作利落得不似经年劳作的村女,“我回来了。”
三姑婆这才回过神,急忙上前接过念安。
孩子一入怀,她就忍不住落泪:“瘦了,肯定受罪了……塞外那地方……”
小念安揪着三姑婆的衣襟,小脸皱成一团,突然伸手指着北方:“坏!坏女人!虫虫!”
这话没头没尾,却让在场众人都静了一瞬。
陈谷雨轻轻摇头:“没事了。”
她的视线越过人群,望向村尾方向,眉头微蹙。
李娘子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突然压低声音:“谷雨,你那契地……这些天不太对劲。”
三姑婆也反应过来,连忙道:“那晶簇长得吓人,夜里亮得跟白天似的,大家都不敢靠近了。”
陈谷雨目光一动,将念安交还给三姑婆:“我去看看。”
她步子迈得不大,速度却极快,转眼就消失在小路尽头,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村人。
当契地映入眼帘时,陈谷雨驻足片刻。
原先散落的晶簇已然拔地而起,成了丈余高的晶柱,青光流转,如同活物。
它们排列成奇特的阵势,将小院牢牢护在中央。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草木清气,吸一口便觉神清气爽。
最中央的主晶柱尤为惊人,深青色的柱身隐没在光晕中,仿佛接通天地。
无数光丝从柱底延伸入地,与地脉相连。
陈谷雨伸手抚过晶柱,感受到其中澎湃的力量。
这已远超青晶契地该有的模样,却又不是神殿书中描述的黄晶境界。
她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入青光之中。
晶宫初成,墨青光幽邃,映照着陈谷雨沉静的面容。
她盘膝坐在主晶柱下,双契之力如江河交汇,在经络间奔流不息。感知无声蔓延,深入地下,洞察幽微——暗河奔涌、岩层脉络、根须伸展,皆清晰如绘。
意念掠过契地之外的麦田,每一株麦穗的饱满与渴求都映上心头。
她引动地晶之力,如涓流浸润,精准抚慰受虫蚀之苦的根茎。
千里之外的草原也通过地脉传来绿意盎然的欣喜。
正当她将神识顺地脉向青州腹地延伸时,一道急促的波动自契地边缘的传讯晶石传来。
是师父李素心留下的音讯。
陈谷雨睁开眼,眸中青光一隐而没。
她起身走向晶石簇,指尖轻触,注入一丝地力。
晶石亮起,李素心温和却凝重的声音传出:
“谷雨,塞外功成,双契加身,为师甚慰。然福祸相倚,锋芒过盛,恐招瞩目。”
声音微顿,更沉数分:
“京中司农寺发来加急文书,指名索要你年前所呈‘南棉北种’与‘梯田蓄水’二策原稿!言辞急切,背后似有宫中贵人推动,更牵扯司农寺新晋‘奇才’——谢晚舟!”
谢晚舟三字如冰针刺入耳中。
陈谷雨指节微微一紧。
“京城水深,非比青州。汝策论虽佳,却触旧利,已成某些人眼中钉。晚舟恐陷其中,身为棋子,处境堪危!州府迫于上命,文书不日即将送京。吾徒…务必早做决断!若欲进京,为师当倾力相助。切切!”
音讯至此而断。
晶石光灭,四下沉寂,唯有晶宫青光幽然流转,映得她侧脸明明暗暗。
谢晚舟。
想起那双清冷沉默的眼睛。
她想起草原上阿古拉崩溃的嘶吼,想起地渊……
如今他身在司农寺,所谓“奇才”,只怕是牢笼。
“姐姐?”软糯带着睡意的小奶音从身后传来。
三姑婆抱着揉眼的念安走来,孩子朝她伸出小手:“姐姐,抱。”
陈谷雨转身接过念安,温软的小身子窝进怀里,驱散了几分眉间寒意。
“谷雨啊,”三姑婆忧心忡忡地看着她,“那晶石亮得骇人,是不是…出事了?和晚舟有关?”
陈谷雨轻拍念安的背,目光却已望穿夜色,投向北方。
“三姑婆,”她开口,声静如水,“收拾一下,我带安安进京。”
三姑婆脸色一白:“进京?那是什么地方!你带着孩子去龙潭虎穴?不行!”
“阿兄!”念安似乎听懂,揪紧她的衣襟,“找阿兄!”
陈谷雨低头蹭了蹭孩子额发,抬眼时目光如刃:“晚舟陷在那儿,我的策论也被卷进去。留在青州,等于是坐以待毙。”
“可你的契地刚成,离了青州地脉,你……”
“我知道。”
陈谷雨截断她的话。方才她已试过,神识探向京城,却被无形屏障所阻——四方未定,黄晶难成,皇城之地,非她如今可窥。
力有不及,便需借势。
“师父曾任州学学官,”陈谷雨思路清晰,“我可请她荐我入州学,取一生员身份,入天工院进读,考取功名,便是进京的名目,也是查探的依仗。”
她顿了顿,又道:“那两篇策论既被盯上,我便将它们深化,带入科场。若得中,策论便是国策,可正名,可破局。”
三姑婆仍忧:“可考场艰苦,安安才四岁…”
“他必须在我身边。”陈谷雨语气斩钉截铁,“留他在青州,我不放心。”
她抱着念安,心念微动,与晶宫主柱隐隐呼应。东方一道脉络似亮起微光。
科考功名,不仅是救人之策,亦是磨砺之路。
“安安,”她贴着他软发低语,“姐姐带你去接阿兄回家。”
念安似懂非懂,却重重点头:“接阿兄!”
月色清冷,晶宫无言,唯有青光流转,静送东行。
晨光微亮,薄雾还笼着李家坳。空气暖湿,草木长得正疯。
契地中心的青晶柱在朝阳下泛着温润的光,将小院映得一片清透。
三姑婆端着热粥和脆黄瓜从灶房出来,正瞧见陈谷雨撩开门帘。
她今日没穿短褐,换了身浆洗挺括的月白棉布直裰袍服,鸦青长发用同色布带束得齐整,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沉静的眉眼。这一身,褪去了几分地头的疏离,倒衬出几分清朗的书卷气。
念安揉着眼跟出来,也换了干净小褂,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瞅着姐姐。
“哎哟,这一打扮,真像个正经读书娘子了!”
三姑婆围着她转了一圈,啧啧两声,又忧心道,“州学里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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