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元在床边两手捧着手机，屏幕荧亮的光照亮他的脸。卧室内一片漆黑，背对着吕元的屋角传来呜呜响动，“嘭”的一声，似是什么绵软的重物倒在地上。
吕元丝毫未动，眯着眼看着画面里那个同样叫三叔的人，和记忆里他曾带着林晁回家上药的印象对应上了。
去年的事情，印象早就模糊不清了，此时随着画面一点点清晰起来。
当初他带林晁那小子回家，他好像一声没吭吧？有哭成这样吗？好像没有吧。
还一口一个三叔的叫他，像是真把他当成了救命稻草。
吕元印象里，林晁这个学生挺难搞的，被翔子他们几个小子打得狠了，被他拉回家的时候一点生气都没有。
不反抗，也听不进人说话，跟被打傻了似的。前三天躺在床上不能动，他就自己去药房买药回来给他上药。
后面两天能动弹了，吕元晚上下班回家的时候，就看见家里被收拾过了，桌上饭菜也做好了。
只是林晁还是一句话都不说。
他把人放在家养了一周，到又一个周末的时候，林晁做好了一桌菜，才终于跟他讲话，跟他说他要回家了，以后一定会报答他的。
只是现在屏幕里的林晁，像是换了个人，被那所谓的三叔拉回家的一路上都在哭哭啼啼，控诉黄启军他们打人。
镜头里的“三叔”问他身上的伤疼不疼，林晁就哭着把袖子和衣摆掀起来给他看，还哀嚎自己的骨头好像断了，求他发话，让黄启军他们别再打他了。
这演员学得不像，是这直播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他们之前发生的事情，就把拿到网上来演搞噱头来了。
吕元思索起自己身边有没有什么人跟着，忽然听到屋角的动静变大，砰砰砰的不知道在搞什么东西。
他思绪一断，心中的几个怀疑对象全混乱了起来，眉头夹深，不悦的站起身向声源处快步走去，蹲下身，隔着麻袋拍了拍里面的东西。
麻袋瞬间不动了。
“安静点。”吕元叹了口气，蹲在麻袋前，掏口袋半天，掏了个皱巴巴的烟盒出来，从里面取了支烟叼在口中，一边对袋子里的人道：“我就纳了闷儿了，你怎么会来找我呢？”
“看了直播啊？”
猩红一点的火光在黑暗中点燃，弥漫出烟雾来，将吕元的脸遮挡不清。
袋子里的女声发闷，透过粗粝的布眼传出：“林晁是不是你杀的！”
“你不是亲眼确认过学校监控么，”吕元嘬口烟，嗓音慢悠悠地：“林晁是自己走进教室的，他是自杀。他被欺负成那样儿，活不下去啦，你应该去找黄启军，不应该找我。这事儿跟我没关系啊。”
“跟你没关系，你会给他介绍工作，你会给他钱？”麻袋里太闷了，袋子里的人说着呼吸声大了起来，整个人变得激动，呜呜哇哇的声音也变得含糊。
吕元没有耐心听下去的打算，吐着烟雾站起身，忽然见外面有明亮的车灯闪过，连带着车的声响，停到他家不远处，约莫不超过百米。
不多时，脚步声靠近他家门口，却没听到一句人说话的声音。
吕元眉头一皱，叼着烟立马蹲下，将麻袋口解开，露出麻袋里女人的头。
林慧然突然被放出来，坐地上呆呆看着吕元懵掉了，下意识张大口呼吸氧气，被香烟呛得直咳嗽，被吕元一掌蒙上她的嘴。
“你报警了？”
林慧然反应过来，被绑着的两爪子立马冲着他脸上挠过去，被捂住的口中呜呜出声。
吕元毫不犹豫，捂着女人嘴的手掌不放，推着她的头在水泥地上猛砸了一下，一秒给她静音。
趁着林慧然没缓过来的时候，从抽屉里拿出个注射器扎在她的脑后。
外面的脚步声已经停下来了，但人明显没有走，也不说话、不动作。
吕元压下眼中阴鸷，拎着林慧然到床边，解开她身上束带，盖上被子。随后将麻袋迅速扔进衣柜地下，大步走出屋子，一边锁门，一边平复自己的呼吸。
敲门声霎时响起。
沉闷的一声声，在夜里尤为清晰。
床上林慧然支撑不住眼皮，失去意识。
一门之隔的吕元提起不耐的声音，踱着沉重的脚步走去开门：“大晚上的，谁啊！”
门外的人没有回答，只是又敲了敲门。
吕元站在门后等了两秒，将门打开，看见有过一面之缘的三个警察站在他家门口。
卫燃出示证件：“我们是江市刑侦支队的，我是刑警卫燃。”
“王潞。”
“李非。”
吕元：“……”
他目光在三个刑警的脸上停顿，不悦的表情突然露出诧然的笑意来：“原来是卫警官，前天在医院跟翔子松子他们问话的就是您三位吧，我记得您们。”
“就是这么晚了，这怎么……”
王潞和李非的视线朝屋子里探，卫燃在前和吕元道：“是请你配合调查一起案件，麻烦你跟我们去局里一趟，协助说明下情况。”
“什么案子呐？啊、还是小军那个事儿？”吕元一脸懵逼，想了一下，声音在夜色里压低：“这不是早就查清楚了嘛，怎么还要问呐。”
“具体情况我们到队里再详细说。”卫燃微微笑了笑，严肃的气氛迅速减缓：“这时间您是睡觉了？”
吕元点头：“昂，这都几点了，还不睡啊。”
卫燃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的长裤和球鞋上。
吕元叹口气：“唉，今天下班晚，才到家，很累了想休息了，这大晚上街坊四邻看到也不太好，能不能明天再去？”
“明天白天我请个假，一早就去你们那里，配合您们的工作，成不成？”
王潞在后面直接出示了拘传证，语气比带队的卫燃还硬：“我们有明确的执法要求，请您现在就跟我们走一趟。”
卫燃附和点头：“家里有什么需要安排的吗？”
吕元深深看了眼卫燃的眼睛，试图在他的眼神中看出些许端倪来。片刻后道：“我去拿个钥匙。”
“请。”卫燃跟着吕元后退的动作朝前进了一步，和王潞李非二人站进了他家客厅，后面俩人朝上锁的房间和碗橱、斗柜的方向依次看了看。
场景果然如第一次直播时，碗橱在房间右侧，斗柜是棕红色。
说明第一次直播参考的现场，是现在的吕元家中陈设布置，而第二次直播的场景，至少是去年的。
卫燃则盯着上锁的房间看了看，摸了摸鼻子，试图在空气里闻到一些消毒水的味道。
吕元背过身，本来想回去将林慧然在的房间上锁，但卫燃他们三个直接进来了，让他有些犹豫。
他今天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突然昏迷，被同事们送到附近医院，送过去没多久就醒来了。
单位给他放了假，他下午醒来后就立即找松子他们说的那个直播，果然找着了。
没有他早上起床的那段画面，不知道是放过了还是怎么的，后面是林晁无止尽的受虐、挨打。他耐着性子看了一下午，一边处理出院和其他事，最终看到直播里的那个吕元出现。
如果警察来找他，那除了这个突然出现的直播，他找不到其他可能性。
那直播里的故事拍得那么细，素材也不知道从哪儿找的，和现实里发生的事大差不离，事情变得麻烦起来。
吕元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进了自己的房间，见警察没有跟上来，拉开床头抽屉里的小灵通发了条短信，拿上钥匙和外套，转身离开房间。
关上主卧房门的同时，顺手似的，走到隔壁房间将上面挂了把锁，咔哒一声扣上了。
“这家里的房间还上锁啊？”卫燃在门口问道。
吕元一边锁门，一边偏过头点了点。
卫燃见他不说话，接着道：“这屋里是不是有点儿消毒水的味道？”
他指着吕元刚锁上的房间：“这里传来的？”
吕元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卫警官闻错了吧，我这屋里怎么会有消毒水的味道？”
他说着还使劲嗅了嗅鼻子，一副确实没闻到的样子，一边走到门口去，迎上卫燃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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