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疏眼睫微垂，看着碗中澄黄的茶汤，声音平静无波：“如今这般，有片瓦遮头，得一隅清静，便已是行乐了。能安然度日，胜过世间多数挣扎求存之人。”
勖宸嗤笑一声，显然不以为然，指尖随意敲着桌面：“凭你这一身本事，在哪里不能挣个安寝之地？便是去京城皇宫，恐怕也没人拦得住你吧？”
云疏却微微摇头，“你若是想去，他们应当也会欢迎。”
勖宸嘴角撇了撇，欢迎他自己送上门当丹材吗？
他忽然语调一转，带着几分跃跃欲试的兴奋，压低声音道：“哎，闲着也是闲着，我们打个赌如何？”
云疏抬眼看他：“赌什么？”
勖宸用眼神示意她看向街上熙攘人流中并不起眼的两人。一个穿着短打的汉子看似漫无目的地闲逛，实则已经尾随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好几个摊位了。
“就赌那个跟梢的，能不能得手。”
云疏：“……”她实在无法理解这种无聊的赌注。
“试试嘛，”勖宸故意拖长了声音，带着点撒娇耍赖的意味，“你要是赢了，我告诉你一个关于界墟的秘密，保证是你不知道的！”
云疏微微扬了扬眉，问：“我若输了呢？”
勖宸朝不远处一个卖竹笛的小摊抬了抬下巴，笑得肆意：“简单！你若是输了，给我吹首曲子听听。”
虽然她并不会吹曲儿，但是这笔买卖听起来怎么都不亏。
“好。”她干脆地应下来。
勖宸立刻抚掌，笑道：“好！那我就赌他——偷不到！”
云疏目光淡淡扫过街上那鬼鬼祟祟的偷儿和浑然不觉的书生，“那人手脚麻利，袖里藏刀，是惯犯，街角还有个叼草根的闲汉与他眉来眼去，想必是同伙接应。那书生这会儿心思全在字画上，最是容易得手。”
果然话音未落，那偷儿手已经摸到了书生腰间的玉佩。
眼见就要得手，一粒不知从哪儿来的小石子儿嗖地飞出，精准地打在书生的脚踝上。
书生吃痛，身体猛地一个趔趄，毫无预兆地向旁边歪去。
那偷儿被这书生猛地一撞，两人摔在地上倒作一团。
“嘶……对不住对不住！兄台可还安好？”书生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连声道歉，还不忘去搀扶那被他压在下面的偷儿。
偷儿脸都绿了，到手的玉佩飞了不说，还被结结实实压了一下，胸口闷痛，有苦说不出，只能咬着牙挤出两个字：“无、妨！”
他心虚不敢多留，爬起来拍拍灰，灰溜溜地钻回人群，和街角那同伙比划了个手势，随后迅速消失了。
勖宸得意地看向云疏，眉飞色舞：“看见没，我赢啦。”
云疏将方才那点小动作尽收眼底，点评道：“作弊。”
勖宸理直气壮，“赌的是他能不能偷到，又没规定我不能帮忙。我不管，反正你得兑现彩头！”
他拉着云疏的袖子就往那卖竹笛的小摊前凑。
摊主是个老头，见来了客人，热情招呼：“姑娘，公子，买支笛子？上好湘妃竹，音色清亮！”
勖宸拿起一支打磨光滑的竹笛，塞到云疏手里，满眼期待：“来来来，就它了。”
云疏握着那支微凉的竹笛，沉默了一下，诚实道：“我不会。”
“随便吹吹嘛，响一声也算，你答应了的，不能反悔！”勖宸一脸期待。
云疏看了他一眼，似乎轻轻叹了口气，真是拿这撒泼打滚的狐狸没了办法。她将笛子凑到唇边，犹豫片刻，试探着吹了一下。
“噗——”
一声沉闷又漏气的怪异声响突兀地响起，惊得旁边路过的大婶手里的菜篮子都晃了晃。
勖宸：“……”
卖笛老翁：“……”
路过大婶：“……”
云疏面不改色地放下笛子，仿佛刚才那噪音与她无关：“吹了。”
卖笛老翁强撑着生意人的和气，干巴巴地安慰：“唉，无妨无妨，姑娘买支回去，多多练习就好了”生怕他们不买了。
勖宸下颌微收，努力绷着面皮不让笑声冲口而出，掏出铜板来塞给老翁，“买了买了，有时间我亲自教你，我们狐……我们家在音律方面可是很有造诣的。”
云疏不置可否，将笛子拍进他自己怀里，问那卖笛老翁道：“老伯，清月坊怎么走？”
老翁数钱的手一顿，眼神古怪地在云疏和勖宸之间来回扫视——一个清清冷冷的姑娘家，当着同行男子的面，打听这地方？
他下意识地看向勖宸，眼神里带着询问和一丝“你管不管”的意味。
勖宸完全没接收到老翁的暗示，只觉得这老头眼神奇怪，顺着云疏的话追问：“对啊老伯，清月坊在哪儿？”
老翁见这男子竟也无动于衷，只得干巴巴地指了个方向：“呃……顺着这条街往东，过两个路口，最大最亮堂的那栋便是了。”
云疏道了谢，带着勖宸转头边走。
天色渐暗，两人按着指引，很快便看到一栋灯火通明的三层小楼，丝竹管乐之声袅袅传来，门前挂着两盏绛纱灯笼，将牌匾上“清月坊”映得朦胧暖艳。
原是风流之地，云疏这才明白方才那老伯的眼神为何如此古怪。她看了眼怀里正在打盹的狐狸，面色如常地抬步走了进去。
堂内暖香阵阵，几个衣裙鲜艳的姑娘正抚弦奏乐，忽见一个青衣女子抱着只红狐走进来，皆是愣住。
这组合太过诡异，姑娘们交换着眼神，窃窃私语。
“哟，这是哪家的夫人来寻人了？”
“抱着狐狸……真稀奇……”
“生得这般模样，家里相公还要出来偷腥？没天理了……”
云疏对周遭的议论充耳不闻，目光扫过大厅，直接对迎上来的一个小丫鬟道：“找你们管事的。”
小丫鬟也被这阵仗唬住，喏喏应了声，赶紧跑去找人。
不多时，一位身着绛紫纱裙、云鬓高耸的美艳女子摇着团扇，袅袅娜娜地走了出来。
她看上去约莫三十年纪，眼波流转间皆是风情，一打眼看到云疏便热切地迎上来，眼底是掩不住的惊艳。
“哎呀，这是哪来的妹妹？可是头回来我们清月坊玩儿？”
她笑得亲热，伸出涂着丹蔻的手就想来拉云疏，“妹妹喜欢什么样的？”
“哈！”不等她碰到，怀里的勖宸探出脑袋龇牙咧嘴，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女子被这突如其来的毛团吓了一大跳，触电般缩回手，抚着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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