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形状来看,是人的指骨,骨缝里还沾着新鲜泥土。
她忍住没有叫出声,知雨却还是好奇地凑了过来。她慌忙将骨头攥进手心,背到身后藏起。
“娘亲……”
“那是死老鼠,你看了会犯恶心的。快抱着咪咪回房玩去吧。”
她让小沛把知雨带了下去,又叫来可信的下人封锁了斓园,统共花了三个时辰,同夏荫手底下的人将斓园刨了个底朝天。
除却那根指骨的主人,另有成年男性尸骨八具、成年女性尸骨五具、幼童尸骨三具,年岁较之更久远,埋藏也更深,若不是咪咪碰巧淘气,而她顺藤摸瓜,恐怕永远不为人知。
她回想起初入府时,同谢昭和知雨在此欢乐地打雪仗,心中一阵阵恶寒。
他们踩踏的究竟是何人的尸骨?
这些人,都是谢昭所害吗?
谢昭如何能言笑晏晏地同他们玩雪?
她止不住地干呕起来。
夏荫一面指挥人收敛尸骨,一面给她递巾帕:“阿白,我就说谢昭罪孽滔天,你还偏帮他说话。这些骸骨,我会送去好生检验,你也可思量下,等谢昭回来,如何令他开口认罪。”
李清白抓住他急道:“那么父亲呢?可有他的下落?”
夏荫摇头:“还没有。不过阿白,你别着急,此事关系重大,若李大人真因谢昭而罹难,莫说是我们,朝廷也会追究的。我们已加派人手扩大搜索范围,你无需过度担忧。”
泪水止不住地滑落,她痛苦地闭上眼,往昔甜蜜的记忆令这痛苦无限加剧,仿佛钝刀磨肉。
情意是真,杀意也是真;恩爱是真,仇恨也是真。
那些细细密密的温情,此刻如万虫噬心,将她饱受折磨的精神啃咬得支离破碎。
她清醒地意识到自己从前有多荒唐,重新以身份立场规训自己,再无法将这爱意凌驾于父仇国难之上。
她要配合夏荫,襄助唐琰,将他捉拿归案,将许氏一党连根拔起。
……
两日后,谢昭归来。
以他的情报,斓园所发生的一切该是了然于心,可他竟然什么也没问没说,一回来便钻进了卧房,一整个下午都没有出来过。
那十七具骸骨虽未能查明身份,却显示均在生前遭受了严重虐待,即便不是谢昭亲自动手,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时至天暗,李清白坐立难安,闯至室内兴师问罪。
谢昭倚在窗边望着天外发呆,见她气冲冲入内,只平静地看了一眼,便又别过头去。
她出言讥讽:“怎么,谢爷这是心虚了?”
谢昭头也不回:“没有。你要说什么便说罢。”
她几步上前,强将他的身子扭过来,迫使他直视自己的眼睛:“谢昭,那日在察院外,你答应我不再做杀人的勾当,为何食言?”
与她目光短暂相接后,谢昭垂下头:“你是指月港交战一事?”
“是。”
“若不开炮自保,我如何能活着回来?”
“你若不冒险走私,如何会拼得两败俱伤?”
谢昭猛地抬起头,眼中冒有火光:“若不是你和江雪遗左右开弓,我如何会亏损那批米粮,以至于这般走投无路,冒死一搏?说到底,是你们逼我的。”
李清白看他的眼神变得无比陌生:“这样一桩桩一件件追溯下去,恐怕要从我入府那日算起。”
“若你想算,我陪你算个清楚。”
李清白被他这不拿人命当回事的态度激恼,震怒道:“你给我下安神药,就是为了把我困在府里,好在光天化日之下戕害官兵、走私海外?”
“是又如何?我早就告诉过你,我要钱不要命,为了银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是吗?斓园那十七具白骨,也是为财所杀?”
谢昭早料到她会刨根问底,不咸不淡道:“你也可以这么理解。不过,那些人命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你们查也查不出个究竟,我劝你别白费那个工夫。”
此言一出,几乎摆明了她和夏荫的身份已经暴露。
对方似乎并不急于杀人灭口,而是笃定了他们绝不可能成气候,要将他们当做围场里的猎物慢慢玩弄。
既然他率先撕开了那层温情的面纱,她便顺着他的手一撕到底。
“谢昭,”她瞬间成为了与他争锋相对的异路人,“你别以为有许灵阶撑腰,你就能心安理得当你的大盐枭。人在做天在看,冤有头债有主,那些因你而无辜丧命的亡魂,终有一日会报应到你头上。”
谢昭被她这句话震慑得如遭雷劈,灵魂脱离躯壳,久久无法归位。
这十七具遗骸,均是前些年来丧命于金一丰之手的江都地方官员及其家眷,其中一具正属于五年前惨遭分尸的那位巡盐御史。
这些人的惨死虽与他无关,他却不忍他们曝尸荒野,便秘密将他们的尸首葬于斓园,也借此提醒自己务必小心谨慎,勿忘来时路。
哪怕他恳切陈词,她也势必不会相信,因为他这双手本就沾满血腥杀戮,在淮河里洗上一万次也洗不清,因为那些事件本就年久模糊,他根本无力自证。
可是她说终有一日会报应到他头上。
他坐拥财富无数,可那些金银珠宝,如梦幻影,流转无痕,他实际两手空空;
他身处权力顶峰,却不过是为人走狗,助纣为虐者,与纣同罪;
他炼成一支军队,无所不能,却要将他们送上吃人的边疆战场,祭枯骨以成家国。
他什么都有,也什么都没有。
他唯一能握在手心的是她,却又注定要失去。
于他而言,这样一种报应,更酷烈过诏狱里那些非人之刑,犹如剔骨剥肝一般,令人痛不欲生。
他长吸一口气,凝聚全部的心神与力气,望住她明媚依旧的容颜,想要铭刻在记忆深处。
罢了,如果失去她能换得她平安顺遂、得偿所愿,他也算不负此生。
“念念,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好。”
“李大人的事,我会尽我所能给你一个交代。”
……
三日后,好消息传来。
李葆葆奇迹般地生还,为沿海一渔民所救,目前正在其家中休养身体,康复后将继续履职。
尽管与父亲并未天人永隔,李清白却并不打算原谅谢昭。
令父亲坠海的毕竟是他的部下,无论他们是出于自保还是求胜,都在已知这层关系的前提下动了杀机,置他们二人的感情于不顾,她没办法与一个险些酿成“杀父之仇”的男子同床共枕。
谢昭自知与她再难回到从前,识趣地不再打扰她,反而一有空就往金一丰府上跑,看来唐琰的雷霆手段的确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夏荫遣人日夜监视着金府的一举一动,更试图买通消息,可惜他们洞悉一切严防死守,除了以纹银修正一些往期账目的错漏,亦无过多可指摘之处,一旬下来,双方竟有来有回战成平手,陷入僵局。
直至这日,金一丰再次被请入察院“品茶”。
他脸色奇差地出了院门,回府后便把自己关在了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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