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起了回京念头,韩穗再也闲躺不住,叫来宋妈一起商量拟定回京前需做的事项。
宋妈大半辈子都待在上京,对云州的生活有各种不惯,一听要回京了,自是欢欢喜喜,纵有千头万绪的杂事,不出一刻就条缕清晰地理好,随即马不停蹄张罗人手去了。
庶务杂事皆有宋妈负责,韩穗便思量起临别辞行的人情世故来。
不过她在云州的人际往来极其简单,除了师父闻觉法师、莫云斋的老板,再就是她在此地唯一的密友郭品兰,及其父亲郭荣。
郭家父女是她的救命恩人。
一年前的那个暴雨夜中,若不是他们路过发现马车遭劫,又恳求随护商队的刀客出手相救,只怕自己早成枯骨一堆。
那晚,行凶者被刀客一击毙命,她跨过肮脏的尸体,不顾雨水浇注,踉跄爬下马车朝前奔去。待她借着轰鸣电闪看清惨死在车辕上的白叔公与车夫,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不省人事地晕死过去。
再醒来时,她衣着干净地躺在一家客栈里。
商队为赶路早已启程,可郭家父女却因不放心她而主动脱队留下,帮她报官,陪她应对传唤,又不嫌拖累地将她与先秀一路带到云州。
父亲韩立煜感念恩德,曾想予他们财物或便利,却都被拒绝。
为表谢意,韩穗时常跑去郭家在城南开的书画古玩铺子古宝阁,发挥自己所长,今日修修书,明日补补画,尽己所能地提供些帮助。
品兰温柔娴静,许是人越缺什么就越是为之吸引,韩穗只觉自己与她性情相投极了,再加上二人皆好书画,一来二去就成了同入同出的知交好友。
转折却发生在半年前。
是年入夏,父亲韩立煜忽有中风之迹,右半身微发麻症,韩穗四处求医,心焦不已,日日侍奉在旁。直至出夏伏,父亲全然康复,她这才有心思去做旁的。
待她出门再去找品兰时,昔日好友却态度大变,冷淡疏远至极。韩穗只当是自己消失太久,惹她生气了,可开口解释不到几句,对方就称忙送客。
韩穗只好悻悻回家,正想如何再去赔罪,不料第二日就听街坊议论,说那位阉党狗腿子刘百盛是日大婚娶亲,而他娶的姑娘,不是旁人,正是南城古宝阁郭掌柜的女儿郭品兰。
妇人闲扯唏嘘,不过是旧日传闻,类似刘百盛曾折磨死了几任妻子,家里又置了多少房小妾。但传至韩穗耳内,皆如五雷轰顶。
她来不及回家套车,拔腿就往南城跑。跑到鹊英大街时,刚好撞见迎完亲往西去的队伍。
烈日耀烁在猩红的花轿上,韩穗不顾一切地追跟着嘶喊品兰的名字,可回应她的只有嘲哳刺耳的吹打乐声,以及看热闹路人的指指点点。
衣衫被汗水浸透,她无望瘫坐在一处墙角下,她不信。
她去古宝阁找到哭红双眼的郭父,事已至此,后者也无可隐瞒,拿出一张被团攥得皱巴巴的欠条。
欠条是利昌赌坊送来的,三千五百两的字迹上印着血淋淋的画押,欠债人“郭大牛”的名字歪歪扭扭署在其后。
韩穗这才知道,品兰除了与父亲相依为命以外,家中还有个自幼无父无母的堂弟郭大牛。
她在家侍疾这段时日,吃喝嫖赌样样都沾的郭大牛欠下利昌赌坊巨额高债,刘百盛扣了人,亲自上门讨债,要挟郭家要么把铺子让出抵债,要么把女儿品兰嫁给他。
品兰不忍将她父女二人打理的心血拱手让人,瞒着父亲,赶在最后期限找到刘百盛,应下这门龌龊婚事。
刘百盛恶名远扬,韩穗又是官家小姐,品兰不希望好友被牵扯其中,这才隐瞒甚至冷淡疏远。
然而她太过天真善良,殊不知委身恶人并未换来全家平安。郭大牛虽从赌坊放出,却不知所踪,古宝阁亦在不久后因陷入买卖纠纷,生意停滞,一度关门。
而品兰自从入了刘家便杳无音讯,就连郭掌柜也见不到其人,只能从寥寥无几的书信上得知,女儿还活着就是。
期间韩穗也想过各种办法试图与她联系,可刘家似铁桶般无隙可乘,只听里头下人传说,刘员外新娶的那位夫人不听话,早己被囚禁。
及至叶阳县事发,乡民状告刘百盛侵吞田产,她还以为终于等到扳倒对方的一日,可最终官府不过高高举起又轻轻放下。
姓刘的背后是能与朝臣分庭抗礼的宦党,不似白家那等空有架子的破落户,一州之长尚不敢与之叫板,她赤手空拳又如何能救出品兰?
那日在旧货市场,她一时冲动给姓刘的砸破了相,虽说是出了口恶气,可事后难免惴惴不安,便叫通山留心打听对方的一举一动。
可刘百盛这几日好似人间蒸发,再未在城内露过面,就连此前因其入狱而关掉的赌坊也不管了。韩穗暗忖,叫嚣取他性命的赵二又因械斗蹲牢去了,那他想躲的,很可能就是刚入城的巡按御史。
一条毒蛇,只要它还有所忌惮,就有机会掐住其七寸。
哪怕是借势,她也必须要在离开云州前再见品兰一面。
……
是日午后,高悬中天的冷日忽遁入层层云翳之中,不多会儿,洋洋洒洒的雪片扑满整个庭院。
屋外落雪,屋内人苦坐思索,可直到入夜,韩穗都没想出一个混入刘宅去见品兰的万全之策。
外头的雪却越下越有瘾似的,到了深夜竟如粉如沙,被朔风狂卷起飞扬着,扑簌簌拍到花窗上,猫爪挠似的,惹得她一夜时睡时醒。
翌日,韩穗自是起了个大晚。她起床找不见先秀,便自己梳洗一番,恹恹地推门出去,发现家中一个人影儿都无,只有厚厚雪被拥裹住屋宇庭院,以及打着转儿的北风呼啸而过。
滴水成冰的天气,她拉紧披袄,快步走向正冒着袅袅炊烟的小厨房。
谁知往常如同长在厨房里似的榆娘,今日却罕见地不在。灶膛里留有余火,上头扣着蒸笼,飘出丝缕热气。揭开屉盖,里头是一碟枣饽饽并一碗粳米粥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