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珖珉环视了一圈房间，没有发现摄像头的反光，也没有足以藏人的空间。房间空荡，墙皮剥落，只有几只蟑螂在角落的灰尘中快速爬过。除了这些蟑螂，房间里只有他和被绑在椅子上的男人还在呼吸。
“我救你出去。”周珖珉压低声音，一步步靠近。椅子上的男人没有任何回应，连头都没有抬。周珖珉蹲下身，用芯片的边缘抵住男人手腕上的粗绳，向下一划。第一根绳子断了。他瞥了一眼，男人全身被六根同样的绳子紧紧捆缚着。
他继续去解第二根绳子。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一丝异样。男人的肩头正渗出淡淡的白色雾气。周珖珉动作顿住，屏住呼吸，凑近了些，紧紧盯着那缕白气。不是幻觉。
“你身上怎么在冒——”他的问话戛然而止。
周珖珉猛地向后弹开，脊背重重撞在身后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他一只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口鼻，另一只手撑住墙壁。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椅子上的男人抬起头，眼泪混着鼻涕流进他干裂的嘴唇里。他的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牙齿格格打战。
“对……对不起……那个人……他说……我要是敢透露一个字……”他呜咽着，剧烈地抽泣起来，几乎喘不上气，“我不想死……求求你……救救我……”
眼下吸入的每一口空气都可能带着毒。这个浓度，这个距离，超过安全剂量了。必须立刻稀释。
周珖珉的目光扫过紧闭的房门和那扇狭小的窗户。不行，远远不够。需要狂暴的、巨量的空气对流。
他猛地掏出手机，用力按下了最近通话的第一个号码。贴在耳边，里面传来等待接通的单调长音。
电话接通了。
“通讯器不止是通讯装置吧？还有导弹系统。”周珖珉语速很快。
电话那头似乎愣了一下，慢悠悠“嗯”了一声。
确信后，周珖珉捏紧手机。
“峰南路24号五楼，炸了它。”
“……”
椅子上的男人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身体猛地一僵，一股腥臊的液体顺着他的裤腿流下，滴落在积满灰尘的地面上，形成一滩深色的水渍。
漫长的几秒钟后，赵苧的声音再次传来，比刚才低沉了许多：“你在里面？”
“是。”周珖珉盯着地上那滩水渍，“和一个无辜的市民。”
听筒里传来一声清晰的、悠长的吸气声，然后是无奈的叹息。
“又多管闲事……等着。”
电话没有挂断，听筒里传来细微而连续的触屏声，赵苧似乎正在手机上快速操作，大概是通讯器的控制系统。
“腰不痛了？又去自找麻烦。”赵苧的声音听不出起伏，不慌不忙。
周珖珉向后挪了几步，小心避开地上那滩正缓缓蔓延的液体，低声解释：“收到一条短信，我就——”
“收到一条短信你就去了？”赵苧打断他，“防诈骗意识这么薄弱？”
周珖珉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又沉默地闭上。
赵苧在那头轻叹了口气，“现在，把你的人质拖到角落去，找承重墙形成的三角区。”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补了一句：
“退远些，靠墙站稳，老公尽量轻点。”
周珖珉立刻行动，一把抓住男人的胳膊。男人浑身瘫软，几乎无法站立，喉咙里发出断续的呜咽。周珖珉半拖半拽地将男人拉到房间内侧的承重墙夹角，自己则紧贴着冰冷的墙壁站稳，屏住了呼吸。
没有倒计时，没有预兆。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猛地炸开，仿佛整个楼层都随之震颤。
正对面的墙壁瞬间向内凹陷、崩裂，砖石和水泥碎块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拳砸入，四处激射！浓密的烟尘顷刻间弥漫了整个房间，呛得人睁不开眼。
几乎在爆炸声回荡的同一瞬间，一个边缘参差不齐的大洞赫然出现在墙上，洞外是灰蒙蒙的天空和灌入的、带着凉意的清新空气。
周珖珉剧烈地咳嗽着，挥开面前的粉尘，第一时间看向身边蜷缩的男人——他还活着，只是抖得更厉害了。
“能走吗？”周珖珉大声问，声音在尘埃中有些模糊。
男人尝试站起，双腿却像面条一样使不上力。
毒气还在从他身上源源不断往外冒，周珖珉不再犹豫，再次架起他，踩着满地的碎石瓦砾，踉跄着朝那个破开的洞口走去。
走到边缘，他停下脚步，向下望去。
楼下空地的浓烟正被风吹散，一个穿着黑色外套的修长身影站在那里，手里还拿着手机贴在耳边。
似乎是感应到了他的目光，赵苧抬起头，视线穿透尚未完全散尽的烟尘，精准地捕捉到了洞口边的周珖珉。
风撩起他额前的碎发，他放下耳边的手机，对着五楼的方向，眉头微蹙。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过爆炸后的寂静，传到周珖珉耳中：
“还不快下来，老公接你下班回家。”
*
赵苧居然是坐救护车来的，现场瞬间变成了一个露天急救室。赵苧戴上手套，动作精准而迅速地操作着，剪开衣物，找到并拆除了那个紧贴在男人皮肤上、仍在渗出白气的微型装置。消毒、封闭、注射解毒剂……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
直到监测仪上的数据趋于稳定，他才直起身，脱掉沾血的手套，对医护人员挥了下手：“稳定了，送回医院继续观察。”
周珖珉松了口气，没注意到旁边人的眼睛都快把自己盯穿。
对上视线时吓了一跳，而后扯出个不算好看甚至有点尴尬的笑给赵苧。
“笑什么笑？二十九岁的人，警惕心这么低吗？一条短信就能把你骗到这种地方？”
“难道不来吗？让他在这儿等死吗？”周珖珉被他骂得心头火起，冷下脸，把头转向一边，“幸好我来了。”
赵苧被他噎得一时无语，瞪着他看了好几秒，最终只是抬手用力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他这老婆，真是……一点不让他省心。
“饿不饿？老公带你去吃饭。”
“不饿。””周珖珉硬生生地回了一句，抬脚就朝路边走去，“不过要吃，吹点补身子的。”
“腰子吗？”
“……滚蛋！”
*
餐厅里，两个大男人单独吃饭不稀奇，稀奇的是一个男人平凡想喂另一个男人吃，这就很有意思了。
周珖珉真的很不想搭理他，至少别在餐厅大厅正中央，所有人都盯着这边，等着看戏。
“赵院长知道自己现在很出名吗？”
赵苧非但没收敛，反而悠闲地环视四周，甚至对远处一个认出他、正举着手机的路人微笑着点了点头。
周珖珉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你的廉耻心呢？”
“我故意的。”赵苧身体前倾，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我大概猜到了今晚是谁把你骗出去的。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现在很可能就在这家餐厅的某个角落，盯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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