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荣国府门前车马喧嚣。薛姨妈带着宝钗,身后跟着几个抬礼盒的小厮,满脸愁容地站在垂花门外。
"老太太,我真是没脸见您啊!"一进荣禧堂,薛姨妈就跪在贾母跟前,泪如雨下,"那个孽障做出这等事来,我...我..."
贾母沉着脸不说话。王夫人站在一旁,神色复杂。昨日她还为薛蟠伤宝玉的事大发雷霆,可今日亲妹妹跪在面前哭求,又不禁心软。
宝钗静静立在母亲身后,一身素白袄裙,鬓边只簪一朵白梅。她向贾母和王夫人深深一福,然后走到宝玉榻前,轻声道:"宝兄弟,家兄糊涂,我代他向你赔罪。"
说着便要跪下。宝玉连忙虚扶:"薛姐姐使不得!"
宝钗抬头,眼中含泪却强忍着不让落下。这副倔强模样,让宝玉想起前世长安城里那个宁折不弯的贵族女子。他心中一软,叹道:"此事与姐姐无关,何必如此。"
正说着,外间传来贾政的怒喝:"薛家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行凶,还有王法吗?"
薛姨妈吓得一哆嗦,宝钗却挺直腰背走出去,向贾政盈盈下拜:"姨父息怒。家兄一时糊涂,现已知错。若能宽恕,薛家感激不尽。"
贾政见是宝钗,语气稍缓:"宝丫头,你是个懂事的。可薛蟠这般无法无天..."
"父亲。"宝玉突然开口,"孩儿有一言。"
贾政皱眉:"你说。"
"薛大哥年轻气盛,与其让他在京中惹是生非,不如..."宝玉顿了顿,"不如送他从军。"
满堂皆惊。薛姨妈失声道:"这怎么行!蟠儿从小娇生惯养,哪吃得了军中的苦!"
宝钗却眼睛一亮:"宝兄弟此言...倒是个出路。"
贾政捻须沉思。王家派来的管事也附和道:"老爷说了,若薛大爷愿从军,王家在边关还有些关系,可照应一二。"
薛姨妈还要反对,宝钗轻拉母亲衣袖,低声道:"母亲,哥哥再这样下去,迟早闯出大祸。边关虽苦,却有立功的机会。总比...总比在大牢里强啊。"
最后一句话戳中了薛姨妈的要害。她看看女儿,又看看贾政,终于哭着点头:"罢了...就依宝丫头的吧..."
贾政见状,也顺水推舟:"既如此,我便去信给舅兄,请他安排薛蟠去军营历练。"
事情议定,薛家母女告辞离去。宝钗走在最后,临出门时回头望了宝玉一眼,眼中满是复杂情绪。
"宝姐姐留步。"宝玉突然叫住她。
宝钗转身,静静等他说话。
"多谢姐姐那日的成全。"宝玉诚恳地说,"宝玉铭记于心。"
宝钗微微一笑,那笑容淡得像雪地上的月光:"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宝兄弟不必挂怀。"说完,翩然离去。
三日后,薛蟠被押送出京,前往边关。薛姨妈哭得昏天黑地,宝钗却显得异常平静。她站在角楼上,望着哥哥远去的车队,轻声吟道:"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好诗。"不知何时,黛玉已站在她身后,"李贺的《南园十三首》,姐姐也爱读?"
宝钗转身,见黛玉披着大红猩猩毡,衬得小脸越发苍白。她轻叹:"妹妹身子弱,不该上这儿吹风。"
黛玉却道:"我是来谢姐姐的。"
"谢我什么?"
"谢你成全。"黛玉直视宝钗眼睛,"若非姐姐大度,我与宝哥哥..."
宝钗打断她:"妹妹言重了。缘分天定,强求不得。"说着从腕上褪下一个玉镯,戴在黛玉手上,"这是我外祖母给的,说是能保平安。妹妹戴着吧。"
黛玉愕然,待要推辞,宝钗已转身下楼。寒风中,她的背影挺拔如竹,不见半分颓唐。
腊月二十三,小年前夕,宝玉伤愈返校。贾政亲自送他到书院,还破例夸了几句:"此次处理薛蟠之事,你很有分寸。为父很欣慰。"
宝玉受宠若惊。记忆中,父亲还是第一次这样夸奖他。
回到书院,刘文焕和周慎早已在门口等候。见宝玉下车,二人快步迎上:"贾兄伤可大好了?"
宝玉笑着拱手:"托二位洪福,已无大碍。"
山长闻讯也来探望,还特意准他休假三日。宝玉却道:"学生落下的功课已经太多,明日便去上课。"
当晚,三人在宝玉房中秉烛夜谈。说起薛蟠被发配边关的事,周慎拍案称快:"这等纨绔子弟,早该如此处置!"
刘文焕却若有所思:"贾兄以德报怨,令人佩服。不过..."他压低声音,"我听闻薛家与忠顺王府有些勾连,贾兄还需当心。"
宝玉点头。前世在官场沉浮的经历让他明白,这些世家大族盘根错节的关系,远比表面看来复杂。
"多谢刘兄提醒。"宝玉郑重道,"不过眼下最要紧的,是准备来年春闱。"
"说到春闱,"周慎突然想起什么,"贾兄可知今年主考官是谁?"
"听说定了礼部侍郎张廷玉。"
刘文焕眼睛一亮:"可是那位主张'经世致用'的张大人?若真如此,策论恐怕要侧重实务了。"
三人越谈越投机,直到三更天才各自歇息。宝玉躺在床上,却辗转难眠。他想起临行前黛玉塞给他的香囊,里面除了干花,还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画出斑驳的影子。宝玉摩挲着通灵宝玉,心中既甜蜜又怅惘。来年春闱若中,他与黛玉的婚事便能定下;若不中...他摇摇头,不敢想父亲会如何反应。
"必中!"他暗自咬牙。不仅为黛玉,也为那些寒门学子,为天下读书人争一口气。李白未竟的抱负,贾宝玉未尽的心愿,都要在这一世实现。
窗外,北风呼啸,卷起一地残雪。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悠长而寂寥。宝玉在朦胧中睡去,梦见自己站在金銮殿上,身旁是凤冠霞帔的黛玉,脚下是万里河山...
腊月二十八,宝玉正在书院温书,忽见茗烟慌慌张张跑来:"二爷,老爷派人来接您回府,说是有要事相商!"
宝玉心头一紧。父亲素来不喜打扰他读书,此番突然召唤,必有蹊跷。
马车疾驰回府,刚进荣禧堂,就见贾政面色阴沉地坐在太师椅上,面前摊着一封信。
"你看看这个。"贾政推过信笺,声音沙哑。
信是贾政的门生从兵部递来的密报:忠顺王府近来与薛家过从甚密,而薛蟠被发配的边关驻地,恰是忠顺王的心腹大将统领。
宝玉倒吸一口凉气。前世官场的敏锐让他立刻嗅到危险:"父亲,此事恐怕..."
"我早该想到。"贾政重重拍案,"薛家与王家世代联姻,而王家又与史家交好。如今看来,他们怕是早就投靠了忠顺王!"
宝玉沉思片刻,突然问道:"父亲在朝中,可是站在北静王一边?"
贾政猛地抬头,眼中精光暴射:"你...你怎么知道?"
宝玉不慌不忙:"儿子在书院结交了不少寒门学子,对朝中局势略知一二。如今忠顺王与北静王两派相争,父亲既属北静王一派,薛家又与忠顺王勾连,这..."
话未说完,外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贾琏匆匆进来,脸色煞白:"老爷,不好了!刚收到消息,薛蟠在边关逃了!"
"什么?!"贾政霍然起身。
贾琏递上一封密信:"说是三日前趁夜遁走,如今下落不明。边关守将已派人四处搜寻。"
宝玉与父亲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忧虑。薛蟠此时潜逃,绝非偶然。
"父亲,"宝玉沉声道,"当务之急是加强府中戒备,尤其是...林妹妹那边。"
贾政目光一闪:"你是说..."
"薛蟠恨我入骨,若潜入京城,第一个要报复的必是我。而伤害林妹妹,比直接伤我更令我痛苦。"宝玉声音发紧,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通灵宝玉。
贾政沉吟片刻,突然高喊:"来人!传我的话,从今日起,大观园加派一倍人手巡逻,林姑娘的潇湘馆更要严加防范!"
当夜,宝玉辗转难眠。他披衣起身,来到院中踱步。寒月如钩,照得满地清霜。前世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想起自己因卷入永王李璘案而获罪流放的经历,那时若有家族庇护,何至于...
"二爷怎么还不睡?"袭人提着灯笼走来,满脸担忧。
宝玉摇头:"心里有事,睡不着。"顿了顿,又问,"林妹妹这几日可好?"
"林姑娘前儿个还问起二爷呢。"袭人抿嘴一笑,"说是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在什么酒肆里跳舞..."
宝玉心头一震。又是长安酒肆!黛玉的梦越来越清晰了。
正说着,墙头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轻响。宝玉警觉地抬头,只见一道黑影掠过屋檐。
"谁?!"他厉声喝道,同时本能地将袭人护在身后。
黑影一晃即逝。府中护卫闻声赶来,四下搜寻却一无所获。
"二爷怕是看花眼了。"护卫首领赔笑道,"这高墙大院,哪有人进得来。"
宝玉却不这么认为。他前世行走江湖的经验告诉他,刚才绝非错觉。
次日一早,宝玉便去潇湘馆看望黛玉。一进门,就见紫鹃正在煎药,满屋苦涩气息。
"林妹妹又病了?"宝玉急问。
紫鹃红着眼圈点头:"姑娘昨儿半夜突然惊醒,说是梦见有人要杀她,之后就发起高热..."
宝玉心头一紧,快步走进内室。黛玉正靠在床头,小脸煞白,见他进来,勉强一笑:"宝哥哥来了..."
"妹妹别怕。"宝玉握住她冰凉的手,"有我在,没人伤得了你。"
黛玉轻咳两声,突然压低声音:"我梦见...薛蟠拿着一把滴血的刀,说要杀你...这梦真实得可怕..."
宝玉后背一凉。难道黛玉与他心灵相通,竟能感知到真实危险?
正待细问,外间突然传来王熙凤的大嗓门:"哎哟,宝兄弟在这儿呢!老太太找你都找疯了!"
宝玉只得暂且告辞。临走时,他悄悄将一枚玉佩塞给紫鹃:"挂在妹妹床头,可安神。"
那是通灵宝玉上取下的一小块,被他亲手雕成了莲花状。
荣庆堂内,贾母正与王夫人商议什么,见宝玉进来,忙招手:"玉儿快来,你舅舅家来人了。"
王家派来的管事恭敬行礼:"舅老爷听说薛蟠潜逃一事,特意让小的带话:请贾大人放心,王家绝不会与薛家同流合污。"
贾母叹道:"难为你舅舅想着。只是..."她欲言又止。
宝玉心领神会:"老祖宗是担心史家?"
贾母与王夫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惊讶。贾母叹道:"你这孩子,什么时候这般通晓世事了?"
宝玉正色道:"史家与薛家是姻亲,若薛家投靠忠顺王,史家难免受牵连。而史家又与咱们家..."
话未说完,外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只见平儿慌慌张张跑进来:"老太太,太太,不好了!东府珍大爷那边出事了!"
众人皆惊。贾珍是贾家族长,他若出事,整个贾府都要受牵连。
"怎么回事?"王夫人急问。
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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