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石勒称帝的消息传来,刘隽正难得回府,颇为不悦地考校二子功课,一听闻此事也顾不得再耳提面命,当即纵马赶往幕府。
“就在前日,他已祭拜天地,宣示从此不再对刘曜称臣,而是改称大赵天王,定都襄国。”尹小成显然也是刚得到消息,气喘吁吁地禀报。
刘隽不怒反笑,“好!刘曜是何反应?”
“听闻刘曜先前笼络凉州不成,后又碰上巴氐酋长叛乱,他就性情大变,如今酗酒如命,整日都喝得烂醉如泥,臣子进谏都听不进去了。近来大兴土木,为其父母建永垣陵、显平陵,功费至亿……”
刘隽来回踱步,双眼炯炯似有火光,“刘曜其人,颇为自负,怎可受此羞辱?三五年前,他初初登基,还能做到虚怀若谷、从谏如流,可他骨子里何其狂傲?越是自负的人,越难以直面败绩。这些年,不论大晋还是石勒均是步步紧逼,匈奴伪朝在他手上日薄西山,他早已是外强中干,匈奴各部对他也是愈加不满,他迫切需要立威。此时石勒自立,正好给了他这个机会。”
“明公的意思是,匈奴和羯胡要打起来了?咱们还是如之前一般隔岸观火么?”
刘隽摇头,“此次机会千载难逢,万不能错过了。要是能趁机灭了匈奴,大晋不仅可以一雪前耻,更能将洛阳、平阳这等刘曜手中的百战之地收回,日后与石勒相持,也多了不少胜算。”
众人听了都是热血沸腾,刘胤更是起身道:“我等愿效死杀敌,请明公下令!”
刘隽摇头,“此时急不得,先厉兵秣马、枕戈以待。”
司马邺大好之后,立时便去了朝会,可连续两次都未见到刘隽的人影,便留了温峤问话。
“不是说厉兵秣马么?故而这几日他不是在常平仓运粮,便是在上林苑驯马。”
“上林苑朕明白,”司马邺这乱世皇帝对政务不甚谙熟,“这常平仓是?”
温峤耐心解释道:“‘籴甚贵,伤民;甚贱,伤农。’这常平仓前朝便已有之,是朝廷用来平抑粮价、应对荒歉的,比如这次大旱,便因有这常平仓才赈济及时,未酿出民变。”
“所以是因为要打仗了,所以才要挪用常平仓里的粮?”司马邺似懂非懂。
“正是。”温峤笑道,“听闻上次陛下还因是否攻伐匈奴对彦士有些不快?”
司马邺愕然,“这等小事,还值得他四处宣扬?”
温峤一笑,“陛下再小的事,对臣等而言,都是天大的事。”
司马邺努力压下勾起的唇角,“泰真,若是朕想御驾亲征……”
“上一次是杜贵嫔为陛下献策……”
“此番是朕的意思,”司马邺低头,“朕是一国之君,可这些年除了用印饮宴外,什么都做不了。若是朕能亲征,不说上阵杀敌,至少能提振士气。”
“如陛下所见,今年的年景诸胡都不好过,可我们亦是如此。”温峤语重心长道,“你可知天子出行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又要多少将士分心护卫陛下?更为紧要的是,若是你和彦士意见相左,你让将士们如何决断?”
司马邺闷声道:“朕只是想,如果留在长安什么都不做,总有一日朕会变成汉献帝……”
“高贵乡公倒是被裹挟着御驾亲征了,然后呢?”温峤反问。
司马邺不语,温峤叹息,“若大军尽数由陛下调度,若陛下亲身上阵杀敌,若陛下能统领得了数十万大军,那臣自无意见。天子的威仪不在于御驾亲征还是高居庙堂,而在于守土卫国、开疆拓土,在于使贤任能、治国安民。陛下你明白了么?”
司马邺沉默了很久,忽而道:“刘隽真的是大晋忠臣么?”
不是彦士,不是髦头,甚至不是司空、广武郡公。
温峤头皮一麻,整个背都僵直了,但他面上却一点未显,只是定定地看着司马邺,只说了一句话,“父兄四未寒,心怕是要寒了。”
司马邺一震,难以自制地想起前些日子刘隽形销骨立的哀毁之态,“是朕失言了,只是说的人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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