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传来人倒地的声音,郁观转过身来失声道:“她……”
季灵泽袖上还残余着扈紫珠的血,像是在那抹纯白上绣出的曼陀罗花,红艳到妖异。
她将外袍脱下,披在扈紫珠身上,朝着方才扈紫珠指的方向走,一直没有回头:“她不想以魔修的身份活着。”
她脚下,扈紫珠的血漫过来,浸透了那些砂砾。
这是郁观第一次直面同僚的死亡,他注视着那具尸体,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久久回不过神。
过了片刻,他颤抖地呼出一口气,忍不住皱眉问道:“也许带上她还有一线生机,也许……也许她尚能重塑仙身呢?”
季灵泽平静地回答:“如果我现在不了结她,你猜,她出去之后会是什么下场?”
这句话说完,郁观悚然一惊。
扈紫珠已经堕魔,不管是不是她愿意的,魔气都会侵蚀她的心智,促使她杀人。她只是普通修士,背后没有世家撑腰,一旦她出去,其实只有一条路。
在众目睽睽之下,以背叛者的身份屈辱地被处决。
几人顺着扈紫珠的指引,在一处巨大的天坑前找到了百晓山。
这里应是被巨型的魔兽攻击过,深深凹陷下去,足有数十米高,形成了一个天坑。
这座天坑给了百晓山弟子们一个喘息的机会,他们躲在里面,通过黄沙封闭住洞口,只露出一个小孔,一众魔兽被隔离在外,朝着洞内咆哮嘶吼。
随着他们三人的到来,魔兽们闻到新鲜的气息,纷纷转身向他们看来,无数双眼睛在黑暗的夜色中闪着诡异的光芒。
这些魔兽都是金丹期以内,对三人来说不难对付,几人花了点时间杀死了冲在最前面的一波魔兽,其余魔兽为他们攻势所慑,一时间不敢上前。
季寻一掌劈开那洞口,里面伤痕累累的百晓山弟子纷纷抓起各自的兵器,戒备地抬头,无数张布满泪痕与血迹的脸转向他们,带着惊魂未定的恐慌。
看清了是郁观几人,百晓山弟子手中的兵器纷纷放下了,他们骚动一阵,像是忽然找到了主心骨,也顾不上是对手了,激动又欣喜地叫道:“郁仙友是奉命来救我等的吗?”
郁观看着他们,安静了一瞬,轻声道:“我们是自己来的,扈紫珠为我们指了路,让我们来寻你们。”
百晓山弟子听见这个名字,皆沉默了,他们互相看看,脸上皆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朝夕相处的人突然变成了魔修,换谁也接受不了。
“她不是内鬼,大约是被什么能影响心智的东西害了。”季灵泽低头看着自己衣袖上的血,道。
她没有提扈紫珠入魔的细节,在不确定百晓山弟子是否都可信的情况下,不宜透露他们知道的一切。
郁观攥紧了扇子,不忍再去回忆扈紫珠的样子,环顾他们一圈,问:“洛啸天呢?”
如果洛啸天在,以他的修为,百晓山不会被那些魔兽逼得这么狼狈。
百晓山弟子纷纷安静下来。
他们闪躲的目光让郁观也沉默了,他垂下头,盯着扇子上那句“季灵泽、洛啸天还钱”,喃喃道:“别啊,他还没还我钱呢。”
良久,一个弟子哽咽着开口道:“洛师兄恐惧高空,因此不会御剑,他刚一进来便与沙狼一起陷入泥沼,我们再也没见过,若有他在,我们也不至于……不至于如此。”
郁观想起之前凌七之前说泥沼是魔尊所造,神情不由得又凝重了几分:“泥沼乃魔尊所设下,洛啸天恐怕凶多吉少……”
季灵泽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他没事。”
此言一出,六神无主的百晓山弟子顿时如同见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围上来:“你见到洛师兄了吗?”
季灵泽摇了摇头,觉得有点好笑:“他运气不错,那沼泽底下是个防身的洞穴,能隔绝气息,避免魔兽,洛啸天呆里面比你们还安全。”
“可……杀人如麻的魔尊真的会设这么无害的法阵?”郁观抓抓后脑勺,讶异道。
季灵泽默默转过脸:“谁知道她当时怎么想的?”
季寻正巧朝她瞥来一眼,这一眼微含笑意,似是冰雪初融,季灵泽转过脸看见冷冰冰的季寻朝她笑了,不由得一怔。
这人大概率出身百晓山,和洛啸天关系匪浅,知道他没事了,居然这么开心。
这念头也是一瞬间,她不再管季寻,只向着郁观胡诌道:“你多看书,书里都有。”
季灵泽展现出的学识丝毫不像个散修,难道……那些话本子别有乾坤?
郁观几十年的读书观全部崩塌了,他想到她看的那些书,不由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中,迟疑了许久,忍着巨大的羞耻,最终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你那本《仙尊何处逃,霸道魔尊狠狠宠》还有吗?”
此言一出,满室寂静。
一直沉默寡言的季寻霍然抬眼,认真地打量了郁观一遍,看得本就羞耻的郁观受不了了:“看什么看?”
季寻目光微妙,言简意赅:“你的读书品味,颇为特别。”
郁观:“……”
他不是。他没有。别瞎说。
该死的南宫策。
拐弯抹角骂他是吧。
季灵泽不给他反悔的机会,当即眼疾手快地打开钱袋:“有的是,两百灵石,要不要?”
郁观忍辱负重地掏出两百灵石交给她。
季寻不知道想了点什么,忽然道:“我也买一本。”
这下不只是郁观了,连季灵泽都睁大眼睛看过来。
季寻此人,一看就是典型的正人君子,居然也会对这种书感兴趣,人不可貌相啊。
季寻的耳根有一点点红,但面上还是很冷肃:“以后我来找你拿。”
季灵泽连接两单,心情很好,十分大方道:“好说好说,看在刚刚你帮忙的份上,买一送一,先交钱,出去了我给你。”
郁观一句“南宫策你吃错药了”刚要出口,意识到这句话也等同于在骂自己,默默又咽回去了。
他若无其事地转过身,看见百晓山众人身上血迹斑斑,便双手结印,扇尖潺潺涌出一股清澈的水流。百晓山的弟子们忙过来接水,清洗脸上手上的血渍。
正当众人都松了口气时,水流忽然断了,郁观呼吸陡然一重,捂住自己的额头半跪下来,不过一瞬间的功夫,他的脸色已经肉眼可见地苍白下去,整个人踉跄一瞬,手中的扇子脱手而落,几乎要扑倒在地,季灵泽眼疾手快一把把他捞起来,郁观挣扎几下,目中闪过一丝黑芒,十指抓向季灵泽的心口!
季灵泽立刻松手,一把制住他的手腕,屈膝顶向他腹部,郁观腹部猛受创,整个人都疼得蜷缩起来,季灵泽趁机按住他,抬手便要给他输灵力。
“我来,”季寻不假思索地止住季灵泽抬起的手,看着她的眼睛,坚定地摇了摇头,“你方才刚输过灵力,不能再耗费了。”
他靠近的那一瞬间,发丝拂过她的肩膀,季灵泽鼻尖掠过一缕极淡的香气,她直觉不太自在,下意识往后仰了仰,还没反应过来,手中的郁观就被接了过去。
他身上的某种莫名的熟悉感觉让季灵泽下意识警惕,她压了眉,手指戒备地搭上腰侧的招财剑,剑上寒芒一闪。
季寻目不斜视,似乎没看到她的举动,他双指合并,按在郁观的眉心,灵力如春风化雨沁入他的眉心,片刻后,郁观缓缓睁开眼,目光重新清明,脸上逐渐恢复血色。
见他无恙,季灵泽按在剑上的手缓缓松开,她弯腰捡起地上的扇子递过去,神色如常地问郁观道:“方才怎么了?”
郁观恍惚了一瞬,慢慢醒过神来,将扇子接过:“对不起,我……我也听到了那个声音,一直在劝我杀了你。”
他咳嗽了一声,咳出一口血来,站起身时才发现一直是季寻搀扶着他,只好摸了摸鼻子,不情不愿地朝季寻道了一声“多谢”。
南宫策怎么今天这么好心?
季寻松开手,他垂下眼,往后走了几步,声音沙哑:“我出去看看。”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看任何人,径直绕过季灵泽,头也不回地向洞外走去。
季灵泽看着他的背影,手指捻了捻,想起自己刚刚随时准备拔剑的戒备举动,莫名感到了一丝……愧疚。
方才那一瞬间,在她理智还没有回笼的时候,他的靠近让她产生了一股强烈的排斥感。
这并不像她。
“季仙友,”季灵泽垂目思索片刻,叫了他一声,“你一个人去,会不会不太安全?”
季寻停下步子,依然没有回头,声音冷淡:“我走了,你岂不是更放心?”
他语气硬邦邦的,像一块坚冰。
这一句入耳,季灵泽微微怔了一下,她放下手中的招财剑,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一丝探究。
他方才一边输送灵力,一边还能感受到她方才的敌意?好敏锐的五感。
郁观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他才被季寻用灵力救完,现下季寻语气不好,他不好意思生气,只好求助地看向季灵泽,企图缓解一下气氛:“一个人势单力薄,凌七你还是和他一起去吧?季仙友觉得怎么样?”
季灵泽没有动,她低头擦拭着脚下的招财剑,动作很用力。
季寻也没有动,他沉默地站在原地,保持着不肯回头的姿势,又迟迟不走。
郁观:“……”
没有人理他吗?有没有人在意他在说话?!
过了一会儿,季灵泽将招财剑擦拭得又亮又新后,这才抬了头,她静静地看着季寻,像是才发现他没有走,挑眉问道:“你不走吗?”
季寻闻言,身影一僵,他一拂袖子,抬脚便走。
郁观扭头用扇子戳了戳季灵泽:“他好像是在等你。”
看清季灵泽的神色后,他愣了愣,季灵泽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眉眼都舒展开来,眸子里闪动着某种恶作剧得逞的笑意。
她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摆,掸掉上面的灰尘:“嗯,我知道。”
出洞的时候已经看不见季寻的踪迹了,季灵泽也不急,她跳上招财剑,慢悠悠飞上高空,四面环顾一圈,果不其然在不远处的山丘上找到了一个正在向前走的人。
季寻默不作声,独自一人,走得很慢。
一个含笑的声音从天上传来:“仙友,一个人吗?”
他微不可察地滞了一下,没有管她,继续向前走。
季灵泽御剑缀在离他几尺远的空中,也不生气,还是那副慢悠悠的模样:“那你的同伴真不是东西,竟忍心将你独自抛在这荒郊野外。”
季寻寒着脸不理她,她笑了一声,远远朝他拉长了调子道:“我来陪仙友,好不好?”
“你不是不愿意来?”季寻冷冷转过头,恰好对上她一双闪动着亮光的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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