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缕从门缝中钻入的微风,起初如同一根游丝,脆弱得仿佛随时会断绝。
然而,它并未消散。
随着冲天炉深处那一声沉闷的呼吸变得愈发悠长,这缕微风也随之壮大,它不再是胆怯的试探,而是化作了一股坚定而持续的、肉眼可见的气流。
地面上的灰尘与铁屑被这股新生的力量卷动,形成无数细小的涡旋,它们贴着地面,朝着车间中央那座正在苏醒的钢铁巨兽,汇聚成一条无形的、奔腾的河。
生命之风,终于降临。
这不再是虚无缥缈的希望,而是可以被肺腑真实感受到的、带着凛冽寒意的救赎。
工人们贪婪地呼吸着这来之不易的新鲜空气,那冰冷的氧气涌入滚烫的胸腔,带来一阵近乎痛苦的舒爽,将盘踞在脑海中那片缺氧的混沌一扫而空。
路承舟依旧立于风眼之前,炉膛内暗红色的火光,将他的影子在背后拉得巨大而扭曲,仿佛一尊掌控着火焰与风暴的神祇。
他的神情没有丝毫松懈,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烧着比炉火更加炽烈的、属于工程师的绝对理性。
“心跳……太慢了。”
他喃喃自语。
随即,他猛然转身,声音如出鞘的利刃,再次划破了车间的宁静。
“刘师傅!第一锹!”
早已等候在旁的刘福生,双臂肌肉猛然贲张。
他手中的铁锹稳如磐石,铲起一蓬乌黑的焦炭,手腕一抖,划出一道精准而优美的抛物线。
那蓬焦炭越过数米距离,竟未有丝毫散乱,如同一片黑色的羽翼,轻盈而准确地落入投料斗,均匀地洒在炉膛内那片燃烧的火床之上。
“呼!”
得到新的燃料,炉膛内的火焰猛然向上窜动,发出的呼吸声也随之变得更加高亢、更加有力。
风眼处,吸入的气流骤然增强,发出了清晰可闻的“嘶嘶”声。
“有效!”
丁建中兴奋地吼道。
“保持这个节奏!”
路承舟的目光在风眼与刘福生的动作之间飞速切换,他的大脑就是一台最精密的计算机,实时计算着燃料、风量与燃烧效率之间的最佳配比,“三十秒后,第二锹!”
命令之下,一场前所未有的、围绕着求生而展开的工业交响乐,正式奏响了它最华美的乐章。
这不再是先前那种混乱而暴力的自救。
它变成了一场充满韵律与秩序的仪式。
刘福生和他手下的壮工,成了这座钢铁心脏的“供血者”。
他们每一次挥锹,每一次投料,都精准得如同钟摆,不多一分,不少一毫。
汗水顺着他们被炭黑染色的脸颊滚落,在地上砸出一个个深色的印记,但他们的手臂,他们的眼神,却始终稳如泰山。
丁建中带领的钳工组,则化身为最敏锐的“听诊器”。
他们分散在八个被打开的风眼周围,全神贯注地感受着气流的每一次脉动,观察着炉火的每一种色泽变化,任何细微的异常都会被他们第一时间捕捉,并大声地报告给路承舟。
而路承舟,就是这场交响乐唯一的、绝对的指挥。
“风力减弱!刘师傅,缩短间隔,二十秒!”
“火色偏暗,东北方三号风眼,可能有堵塞!检查!”
“节奏很好!所有人保持住!”
他不再需要大吼,他的声音沉着而富有穿透力,仿佛与那炉火的呼吸融为一体,清晰地传达到每一个角落。
他就像一位经验丰富的船长,驾驭着这艘由钢铁与火焰组成的巨轮,在死亡的暴风雨中,劈波斩浪。
整个车间,都随着冲天炉那越来越强劲的“心跳”,而活了过来。
“呼――吸——”那声音不再沉闷,而是变得宏大、雄浑,充满了雷霆万钧的力量。
每一次吸气,都卷动着整个车间的气流,将顶部的毒气毫不留情地吞噬;每一次呼气,都通过那高达二十米的烟囱,将燃烧后的废气,化作一道冲天的热流,射入冰冷的夜空。
这座坟墓,在他们的手中,变成了一座正在剧烈搏动的心脏。
一颗由钢铁铸就的、以焦炭为食、用火焰与风暴来宣告自己存在的、狂野的心脏。
……
车间之外,王德发脸上的烦躁,早已被一种深刻的惊疑所取代。
那从车间内部传出的声音,已经不再是微弱的嗡鸣。
它变成了一种持续的、有节奏的、如同远方雷鸣般的轰响。
那声音仿佛带着实质的重量,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他的心脏,让他阵阵心悸。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他死死盯着那座在夜色中如同巨兽般沉默的铸造车间,脸上的肥肉因为无法理解的恐惧而微微颤抖,“电都断了!他们凭什么能把炉子点起来?用牙咬吗?”
身后的几个心腹面面相觑,谁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眼前发生的一切,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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