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鸣般的欢呼声在燥热的车间里回荡，像是要将穹顶的钢梁都一并掀翻。
工人们用最原始、最滚烫的情绪，宣泄着长久以来积压的憋屈与愤懑。
他们将路承舟与孙长海围在中央，那一张张被汗水与煤灰染色的脸上，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彩。
他们看向路承舟的眼神，已经彻底从最初的怀疑与审视，转变为一种近乎狂热的崇拜。
这个年轻人，他不仅带来了神乎其技的技术，更用一种摧枯拉朽的姿态，当众碾碎了赵卫东那种蛀虫长久以来施加在他们头顶的威压。
这比造出一块神铁，更让他们感到血脉偾张！
然而，在这片狂热的海洋中心，路承舟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
他既没有享受这份胜利的喜悦，也没有沉浸于众人的拥戴。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一张张激动的脸庞，那份冷静，如同一块投入沸油中的寒冰，迅速让周围的温度冷却了下来。
“都静一静。”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喧嚣的人群，奇迹般地安静了下来。
路承舟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孙长海的身上，语气严肃地说道：“孙师傅，赵卫东是条狗，我们今天打的也只是一条狗。”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补充道：“现在，这条狗正跑回去向他的主人哭诉。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灭了所有人心中刚刚燃起的火焰。
他们脸上的狂喜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深的忧虑与凝重。
是啊，赵卫东算个什么东西？
他背后那个真正掌控着红星厂、掌控着他们所有人命运的土皇帝王德发，才是那座压在所有人头顶无法撼动的大山。
孙长海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他粗重的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
“路工，你的意思是……王厂长他会亲自下场？”
“他会的。”
路承舟的回答斩钉截铁，“我们不仅打了他的狗，更重要的是，我们在这座车间里，点起了一把火。这把火，会烧掉他赖以生存的根基。为了扑灭这把火，他会不惜一切代价。”
他环视四周，看着那些重新陷入沉默与不安的工人们，声音陡然拔高。
“你们怕吗？”
没有人回答。
但他们闪躲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们不怕干活，不怕流汗，甚至不怕受伤，但他们怕丢掉饭碗，怕得罪那个能一句话就决定他们全家生死的王德发。
“怕，就对了。”
路承舟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因为恐惧，是力量最好的磨刀石。从现在开始，所有人回到自己的岗位上，把这块试块的数据给我测出来！硬度、强度、延伸率，我要最精确的数据！”
他没有安抚，也没有鼓动，而是下达了最直接、最冰冷的命令。
“王德发要来，就让他来。我们要做的，就是在他到来之前，将我们手中这把刀，磨到最快，最锋利！”
他的话，带着一种强悍的、不容置喙的感染力。
工人们面面相觑，最终，那份源自对未知的恐惧，竟被一种更强烈的、对技术的渴望与对胜利的期盼所取代。
“是！”
孙长海第一个响应，声如洪钟。
“干活！”
李铁牛怒吼一声，抄起工具，眼神中再无半分犹豫。
整个铸造车间，再次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高效运转起来。
只是这一次，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单纯的狂热，而是一种淬炼之后的坚韧与决绝。
他们正在为一场即将到来的战争，锻造第一件兵器。
……
与此同时，一道肥硕的身影正连滚带爬地冲过厂区的主干道，那狼狈的姿态，引得路过的工人纷纷侧目。
赵卫东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一股冰冷的寒气，从他的尾椎骨一路窜上天灵盖，让他浑身的肥肉都在不住地哆嗦。
那不是因为愤怒，而是源于一种足以将他灵魂都冻结的恐惧。
路承舟那平静的眼神，那句“我这里也有一本账”，如同跗骨之蛆，死死地盘踞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知道，那本黑色的账簿，是王德发控制他们这群人的命根子，也是他自己最大的命门。
一旦暴露，他这辈子就彻底完了！
他必须，他必须立刻见到王德发！
“砰！”
厂长办公室厚重的木门，被赵卫东用一种近乎**式的姿态猛地撞开。
办公室内，温暖如春。
光洁的地板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巨大的红木办公桌擦得锃亮，能映出人影。
空气中，弥漫着上等龙井的清香。
王德发正戴着一副老花镜，靠在宽大的皮质转椅上，悠闲地翻看着一份报纸。
听到这声巨响，他眉头一皱，缓缓抬起头，镜片后的双眼，闪过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威严。
“厂……厂长！”
赵卫东上气不接下气，一张肥脸因为恐惧和剧烈奔跑而涨成了酱紫色，汗水浸透了他那件的确良衬衫的后背，“出……出大事了！”
王德发将报纸轻轻放下，摘下眼镜，端起桌上的搪瓷缸，不紧不慢地吹了吹漂浮的茶叶。
“天，塌不下来。”
他呷了一口茶，眼皮都未曾抬一下，“说吧，什么事。”
他越是平静，赵卫东就越是恐惧。
他“扑通”一声，几乎是瘫软在了王德发的办公桌前，语无伦次地将铸造车间发生的一切，添油加醋地哭诉了一遍。
从孙长海的公然顶撞，到路承舟的嚣张跋扈，再到那句最致命的、关于账本的威胁。
听着赵卫东的哭诉，王德发的表情始终没有任何变化。
他只是静静地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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