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西郊,一处不对外开放的干部疗养院。
秋日的暖阳穿过巨大的落地窗,将一株养护得极好的君子兰染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空气中弥漫着中药与书墨混合的、沉静安详的气息,与数百公里外红星厂那片钢铁丛林的喧嚣,恍若两个世界。
一位身穿灰色中山装的老人,正戴着老花镜,手持一支狼毫笔,在铺开的宣纸上临摹着王羲之的《兰亭集序》。
他的动作不疾不徐,手腕沉稳如山,笔锋在纸上游走,力透纸背,自有一股掌控全局的从容气度。
桌角那台红色的保密电话,突兀地响起,尖锐的铃声撕破了满室的静谧。
老人手腕一顿,最后一笔“之”字的点,便在宣纸上晕开了一个小小的墨团。
他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眼神里闪过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他缓缓放下毛笔,摘下眼镜,用一方温热的毛巾不紧不慢地擦了擦手,这才拿起听筒。
“喂。”
一个字,不带任何情绪,却自有一股久居上位的威严。
电话那头,传来了王德发那如同溺水者般的、夹杂着恐惧与喘息的哭诉。
老人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听筒里传来的不是一场足以掀翻一座大型工厂的惊天丑闻,而是一段无关紧要的天气预报。
直到王德发用颤抖的声音说出“取样”和“证物”这两个词时,老人的瞳孔才微微收缩了一下。
他那双看过无数风浪的眼睛里,终于掠过一抹冰冷的寒光。
“慌什么。”
他淡淡地吐出三个字,声音平稳得可怕,瞬间就扼住了王德发所有的歇斯底里。
“一块铁而已,还能翻了天?”
王德发在电话那头一窒,似乎被这股极致的冷静所震慑,连哭嚎都忘了。
“可……可是老**,那个叫路承舟的年轻人……他……他是个疯子!他要把整个厂都给掀了!”
“疯子?”
老人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冷笑,“这年头,愣头青多,疯子可不多见。”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脑海中迅速地构建着整个事件的沙盘。
窗外的阳光移动了分毫,将他侧脸的皱纹照得更加深刻。
“你,什么都不要做。”
老人的声音不容置疑,像一枚冰冷的钉子,楔入王德发的灵魂深处,“不要去接触他,不要去阻拦他,更不要试图去销毁任何东西。你就待在你的办公室里,喝茶,看报,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这……这怎么行!”
王德发急了,“他会把所有东西都挖出来的!”
“让他挖。”
老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漠然,“挖得越深,才越能看清,他到底想干什么,他背后又站着谁。”
他顿了顿,仿佛在给王德发留下消化的时间,然后才缓缓抛出了最后一句话。
“我已经知道了。”
“剩下的事,和你无关了。”
说完,他便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听筒被放回原位时发出的“咔哒”一声轻响,仿佛是法官落下的判决之锤。
王德发完了。
这是老人心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一个连情绪都控制不住的废物,没有资格再做他的棋子。
老人重新拿起毛笔,蘸饱了墨,目光落回那张被一个墨点毁掉的字帖上。
他凝视了片刻,旋即将那张宣纸揉成一团,精准地扔进了纸篓。
他取过一张新纸,重新铺开。
这一次,他没有再写《兰亭集序》。
笔锋落下,两个杀气腾腾的大字,跃然纸上。
清场。
……
与此同时,红星厂铸造车间。
一场无声的战争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愤怒与**的情绪,在路承舟那冰冷的指令下,被奇迹般地转化成了一种近乎于偏执的、对数据的绝对崇拜。
工人们三人一组,五人一队,像一群最严苛的法医,用手中的工具,一寸寸地解剖着这座他们曾经无比熟悉的钢铁森林。
车间里,再也听不到任何争吵与喧哗。
取而代之的,是钢尺贴紧金属时发出的清脆鸣响,是游标卡尺滑块移动时的细微摩擦声,是粉笔在粗糙设备表面划过时留下的沙沙声。
这些声音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首独特的、属于工业审判的交响曲。
他们的眼神变了。
过去,他们看这些机器,是伙伴,是战友,是赖以生存的饭碗。
而现在,他们看这些机器,像是在审视一群嫌疑犯。
每一道焊缝,都可能是伪造的口供;每一处磨损,都可能是犯罪的痕迹;每一个数据,都可能是锁定真凶的铁证。
孙长海抱着那个装着罪证的木盒,站在冲天炉的警戒线外,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
他没有参与测量,但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却巡视着车间的每一个角落。
他成了这支复仇大军的精神领袖,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鞭策。
江卫国站在路承舟身边,看着眼前这幅堪称奇迹的景象,苍老的眼眸中,是掩饰不住的震撼与赞许。
“你用半天时间,就为红星厂锻造出了一支真正的铁军。”
老人感慨道,“他们的魂,被你重新点燃了。”
“不是我点的。”
路承舟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些专注的身影,“是那块铁。是长达二十年的欺骗,点燃了他们。”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只是给了他们一个宣泄的出口,和一把复仇的武器。”
“但这把武器,太过锋利了。”
江卫国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它不但能伤敌,更容易伤到握着它的手。小路,你有没有想过,当这把刀,挖出了那颗‘癌症’之后,会捅到谁?”
路承舟沉默了。
江卫国的问题,直指核心。
这已经不是一场简单的技术排查,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清算。
王德发,不过是浮在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