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发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的沥青,沉重而粘稠。
墙上那面忠实记录着时间流逝的挂钟,此刻发出的每一声滴答,都像一把小小的锤子,精准而无情地敲击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胜利的甜美滋味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无形之物反复抽打的焦灼。
他就像一个站在拳击台中央的胜利者,高举着双臂,却发现全场观众都用一种看小丑的眼神,沉默地注视着他。
这种沉默,是对他权威最恶毒的蔑视。
周桐在食堂里平静吃饭的画面,通过王队长的描述,在他脑海中反复回放,每一个细节都被无限放大。
那不是一个失败者该有的姿态。
那份从容,那份镇定,背后必然隐藏着某种他尚未洞悉的阴谋。
是谁给了他这份底气?
是那个叫路承舟的年轻人吗?
一个来历不明的技术员,凭什么能让周桐这头桀骜不驯的老狼俯首帖耳?
王德发烦躁地扯了扯领口,感觉那条象征着身份的领带,此刻变成了一道冰冷的绞索,正缓缓收紧。
他不能再这样被动地等待下去。
猎人如果失去了对猎物的掌控,那么他自己很快就会变成猎物。
他必须重新夺回主动,必须用更响亮的声音,来打破这片该死的寂静。
他抓起桌上的内部电话,拨通了人事科的号码,声音阴冷得如同数九寒冬的风。
“立刻拟一份处分通告。”
他一字一顿地命令道,“关于热处理车间周桐等人,严重违反安全生产条例,罔顾工厂纪律,造成重大生产隐患的事件。措辞要严厉,事实要‘确凿’,给我把性质定死!”
电话那头的人事科长显然有些迟疑:“厂长,这个……是不是先等调查结果……”
“调查?”
王德发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权力寒意,“我就是调查结果!立刻去办!写好之后,不要只贴在车间门口,给我贴到厂区中心最大的那块公告栏上!我要让全厂的每一个人,都看清楚,谁才是红星厂的主人!”
他要的不是道理,是威慑。
他要用一纸通告,将周桐和他手下那群人的脸面,彻底撕下来,扔在全厂职工的脚下,反复践踏。
他要看看,当周桐变成一个被公开羞辱的罪人时,他还能不能吃下那碗安稳饭。
……
时间,对于等待者而言,是一种酷刑。
单身宿舍楼里,那种压抑的气氛已经发酵到了临界点。
工人们遵从了周桐的命令,没有**,没有串联,只是像一群被圈禁的困兽,在各自狭小的空间里,煎熬地消耗着时间和耐心。
牌局散了,因为没人有心思记牌。
闲聊停了,因为所有话题最终都会指向那个无解的死局。
沉默在蔓延,而沉默滋生出的,是比愤怒更可怕的**怀疑。
“咱们……是不是被头儿给卖了?”
不知是谁,在某个挤满了人的房间里,用蚊子般的声音,问出了这个盘桓在所有人心中、却谁也不敢触碰的问题。
一瞬间,整个房间死寂无声。
这个问题像一颗投入深潭的**,将那层用纪律和信任勉强维持的平静,炸得粉碎。
“放**屁!”
钳工老李猛地从床铺上坐起,通红的眼睛死死瞪着那个方向,“谁再说这种混账话,别怪老子不认你这个弟兄!”
他的威望和昨夜的勇猛,让骚动暂时平息,但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在每个人的心底疯狂扎根。
“李哥,我们不是不信头儿。”
一个年轻工人苦着脸说道,“可这算怎么回事啊?咱们就像案板上的肉,眼睁睁看着王德发那把刀悬在脖子上,动都不能动一下。这种滋味,太难受了!”
“难受,就给老子受着!”
老李的声音粗粝而坚定,他站起身,环视着屋里一张张迷茫而痛苦的脸,“你们以为打仗是什么?是敲锣打鼓往前冲吗?错!真正的硬仗,是像现在这样,让你趴在泥潭里,浑身爬满了蚂蝗,一声不吭,一动不动!谁先沉不住气,谁就先死!”
**路承舟的“回火”理论,但他用自己最朴素的战争逻辑,得出了相似的结论。
“周师傅让我们等,那就一定有他的道理。谁要是现在给老子掉链子,坏了大事,别等王德发动手,我第一个拧断他的脖子!”
老李的话,像一根定海神针,暂时稳住了摇摇欲坠的军心。
工人们不再言语,只是将头埋得更深,用沉默对抗着内心的煎熬。
然而,就在这时,宿舍楼外传来一阵骚动。
一个刚从外面回来的工人,像见了鬼一样冲进房间,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
“出……出事了!”
他指着窗外,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厂里……厂里出通告了!就在大公告栏上!”
一句话,让整个宿舍楼瞬间炸开了锅。
所有人都疯了一般,从各自的房间里涌出,冲下楼梯,朝着厂区中心的那块公告栏狂奔而去。
那股被强行压抑了整整一天的怒火,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汇聚成一股无可阻挡的洪流。
公告栏前,早已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
一张崭新的、用最大号铅字打印的通告,赫然贴在最中央的位置。
那白纸黑字,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关于热处理车间主任周桐等人严重违纪事件的处分通告》那标题,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赶来的热处理车间工人的心上。
通告的内容,极尽歪曲与构陷之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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