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惊呼,像一柄无形的铁锤,狠狠砸碎了车间里刚刚凝固的、脆弱的秩序。
“失控了!”
三个字,如同一颗投入滚油的冰块,瞬间引爆了所有人的神经。
刚刚才从极限体能消耗中缓过一口气的工人们,心脏猛地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与自豪,顷刻间化为乌有。
周桐的身躯剧烈一震,仿佛被电流击中。
他猛地扭头,视线越过人群,死死钉在了那个负责观察渗碳箱状况的技术员身上。
那年轻人的脸庞因恐惧而扭曲,指着炉子观察口的手指,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怎么回事!”
周桐的咆哮声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无法掩饰的颤音。
“颜色……颜色不对!”
技术员的声音尖利而绝望,“固体渗碳剂的挥发速度,比理论计算快了至少一倍!炉内的化学气氛……浓度太高了!”
如果说之前的温度失控,是一头看得见、摸得着的猛虎,他们尚能用血肉之躯去围堵、去搏斗。
那么此刻的气氛失控,则是一个无影无形的幽灵,一个正在炉膛那片猩红地狱里,悄无声息地对那些珍贵的零件执行凌迟的魔鬼。
浓度过高,意味着过饱和渗碳。
钢材的表层会在短时间内疯狂地吸收碳原子,形成一层厚而脆的网状碳化物。
这些零件一旦淬火,就会像玻璃一样,一触即碎。
三号车间那群人用生命换来的精密尺寸,他们用一夜不眠的意志换来的完美正火,都将在这无声的化学反应中,化为一堆昂贵的垃圾。
绝望,如同潮水,淹没了每一个人的脚踝,并迅速向他们的头顶蔓延。
然而,就在这片死寂的绝望之中,一个充满了快意的、威严的声音,轰然炸响。
“住手!”
王德发终于找到了反击的契机。
他那张因羞辱而涨红的脸,此刻因为抓住了对方的致命失误,而显得容光焕发。
他像一位终于等到叛军弹尽粮绝的君王,迈着沉重的、宣判式的步伐,走到了人群的中央。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脸色煞白的工人,最后落在了周桐那僵硬的背影上,声音里充满了居高临下的审判意味。
“我早就说过!胡闹!简直是胡闹!”
他用手指重重地点着那座嗡鸣的炉子,唾沫星子横飞,“这就是你们信奉的歪理邪说?这就是那个毛头小子给你们画的大饼?违规操作,无视流程,你们这是在犯罪!是在拿工厂的财产开玩笑!”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根钢针,精准地扎在工人们最脆弱的神经上。
刚刚建立的信仰,在这残酷的现实和绝对的权力面前,开始剧烈地动摇。
几个老师傅的眼神已经开始躲闪,下意识地向后缩去,想要与周桐这个“罪魁祸首”拉开距离。
“周桐!”
王德发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命令,“我命令你,立刻切断电源,停止这场荒唐的闹剧!所有参与者,停职反省,等待处理!你们造成的损失,厂里会一分不少地从你们的工资里扣!”
这番话,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切断电源,意味着这场豪赌的彻底失败。
停职反省,意味着他们的饭碗岌岌可危。
扣发工资,更是对他们每一个人家庭的直接打击。
恐惧战胜了狂热。
一个工人颤抖着,已经挪动脚步,似乎要去拉下总闸。
王德发满意地看着这一切。
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他要用最残酷的方式,碾碎他们心中那点不切实际的幻想,让他们重新认识到,在这座工厂里,技术永远要给权力让路。
科学,也必须向厂长低头。
然而,就在那个工人的手即将触碰到电闸的瞬间,一声野兽般的低吼,让他整个人冻结在了原地。
“谁敢动!”
周桐缓缓地转过身。
他的脸上,没有王德发预想中的恐惧、悔恨或是哀求。
那张被炉火映得忽明忽暗的脸上,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平静。
他那双燃烧着血丝的眼睛,甚至没有看王德发一眼,而是像狼一样,死死地盯着那个企图退缩的工人。
“我的兵,还没有投降,你就想当逃兵?”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把你的手,给我缩回来。”
那工人触电般地收回了手,脸色比**还要难看。
整个车间的气氛,在这一刻变得无比诡异。
一边是代表着工厂至高王权的厂长,一边是刚刚经历了一次惨败的技术领袖。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这场最终的对决。
“反了!真是反了天了!”
王德发气得浑身发抖,他指着周桐的鼻子,几乎要破口大骂,“周桐,你这是公然抗命!你想干什么?你想**吗?”
“王厂长。”
周桐终于抬起眼皮,正视着这位暴怒的统治者。
他的声音嘶哑而平稳,仿佛刚才失控的不是炉子,而是别人的事情,“我再问你一遍,你知道什么是碳势吗?”
又是这个问题!
这个如同魔咒般的问题,让王德发的怒火再次被死死地卡在了喉咙里。
“你……”
“你不知道。”
周桐不等他回答,便冷冷地打断了他,“你只知道规矩,只知道权力,只知道出了问题该扣谁的工资。你就像个站在战场上,只会计数阵亡士兵,却连枪都不会开的军需官。”
他向前踏出一步,那股从身体里迸发出的决绝气势,竟逼得王德发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而我们,”
周桐的目光扫过他身后那群既恐惧又迷茫的兵,“我们是士兵。士兵在阵地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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