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狛治先生,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晚霞挂在长空,落日隐在山后,一天中最后的微光打在素流道馆的牌匾上。
恋雪脚落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撑着狛治的肩膀站直身体。
盛夏的日头毒辣,狛治流了不少汗。
“狛治先生……要不要进来喝一杯茶。”恋雪食指弯曲又伸直,明显犹豫了很久才鼓起勇气。
“可以吗?”狛治也确实有些渴了,路程比他想象的要短,准备的夜里防风用的羽织都没用上。
恋雪的花瞳视线有些飘忽,被太阳晒红的脸红红的,推开门走进道场,声音低不可闻,“如果是狛治先生的话……”
狛治跟上。
道场不大,庭院开阔,西南方向有一口水井。
狛治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怎么了,狛治先生?”恋雪回头,看狛治停在一间练习场的门口。
狛治收回视线,“没什么。”
“这是练习的屋子。”恋雪歪头解释道,“爸爸和弟子经常会在这间屋子里练习。”
“素流?”狛治问她,屋内榻榻米的地上没有发现竹刀反复击打后的裂纹。
“嗯,一种空手道……”恋雪思考,“好像说格斗术会更准确一点。爸爸不愿意舞刀弄枪,觉得纯粹锻炼□□会更满足。”
狛治若有所思。
脱下木屐,恋雪半跪在木地板上,回身整理好木屐的位置。
狛治慢她一步,还没等回身处理自己的木屐。
只见恋雪纤细柔软雪白的手指勾起自己木屐上的布带。
“不不不不不,我自己来就可以。”狛治近乎扑通一声就跪下了,连忙伸手去勾自己的鞋子。
一时间手忙脚乱,话都咬舌头。
然后就抓住了勾着布带的恋雪小姐的手。
空气静默了一瞬。
明明离得很近,近到能感受到身边人的热量,没人抬头,没人呼吸,两个小娃娃僵在门口,直到一只绿色的蟋蟀蹦蹦跳跳地从庭院走过。
“失礼了。”
还是狛治先收回了拢住恋雪小姐的手。
“没事……”恋雪摩挲了一下被少年碰过的指节,拢进袖子里。
两人默默侧过头。
狛治先生的手指很长,指节薄茧,指甲圆润,是温热的,很粗壮的手呢。
恋雪的思维不受控地乱飘。
不对,我在想什么啊?
恋雪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滚烫的。
“怎么了?是不是发烧了?”狛治一直在用余光注视着她,“医生说白天受了凉,晚上可能会发烧。”
恋雪这才感觉脑袋有些晕晕乎乎的。
原来是因为发烧了吗?
所以心跳才会这么快。
“实在麻烦你了,狛治先生。”恋雪乖巧钻进被褥里,“爸爸应该是出去找我了……”
“没关系。”狛治拿着水盆去打水。
拉开房门的时候,天边瑰丽的残阳已然落幕,空气里隐约飘着一丝血的气味。
狛治动了动鼻头,弯腰把木盆放在井边,起身去锁好了道场的木门。
“恋雪小姐的父亲呢?”粗壮的指节伴随青筋隆起,狛治跪在盛水的木盆前,把毛巾拧干。
“应该出去找我了。”恋雪轻轻咳嗽了两声,睫毛垂落在脸上打落一层阴影,遮住了掩不住的担忧,“这是我第一次出远门,走得太匆忙,还没来得及跟父亲说。”
“母亲也跟着一块去了吗?”狛治并没有告诉她血腥味的事情。
恋雪摇头,“母亲她……投水自尽了。”
拧着毛巾的手一顿。
“抱歉。”
“没关系的。”恋雪很温柔地摇头。
狛治轻轻拢开她脖后的碎发,把毛巾敷在她雪白的脖颈上,“真的不需要躺下吗?”
“我想等爸爸回来。”恋雪朝狛治安慰地笑笑,手指抠在被褥上,明显焦躁不安。
“那我陪你吧。”狛治顺势盘腿坐在门边。
“太晚回去的话不要紧吗?”
“没事。”狛治随口道,“习惯了。”
“可是家里人会担心吧……”
狛治猝地想到了白城,想到那晚阴冷的监狱牢房,想到点在额间温暖的手,还有那一件轻柔的羽织。
他会担心我吗?
应该会的吧……
狛治轻轻垂眸,“等恋雪小姐的父亲回来我就走。”
“我脚程很快,不用担心。”
“实在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如果把恋雪小姐一个人留在家里,才真是给我添麻烦了。”狛治笑了笑,“奉行大人也一定会认同我的做法的。”
关上的房门掩住了屋外愈来愈浓的血腥味,屋内少女偶尔捂嘴低低地咳嗽。
许是觉得室内太安静,恋雪有些好奇地问狛治,“狛治先生平时会做些什么呢?”
“锻炼,练字,读书,去厨房帮工……”狛治半倚在墙壁上,抬头望着天花板思考,而后扭头朝她笑了笑,“总之有很多事情呢。”
“有什么很有趣的事情吗?”恋雪的眼底流露出浓浓的兴味,混着一丝不可说的艳羡。
“很多啊……”狛治想着最近跟过去翻天覆地的变化,“城南私塾边的团子铺一直都有很多少爷小姐围着吃。”
“我小时候一直眼馋,但舍不得买,前两天跟奉行大人一起去吃了。”
“味道怎么样?”恋雪睁大了眼,“我从小肠胃不太好,妈妈从来不让我吃团子那类东西。”
“晤……”狛治食指和拇指隔空比出一个团子的大小,捏了捏,“外皮焦焦的,一口咬下去有点脆。里面bia唧bia唧弹弹的。”
“有点黏牙,味道带着点甜味,但又不是很甜,是糯米粉的香气。”
“奉行大人还蛮喜欢的。”
“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可以一起去吃。”狛治朝她笑。
“真好啊。”
“再往前的话,这次城里的水灾,是我在组织施粥噢。”狛治看着恋雪的花瞳就忍不住多说些。
“欸……施粥。”恋雪这次彻底睁大了眼,睫毛一颤一颤的,“狛治先生吗!好厉害!”
许是少女的目光太过崇拜,狛治下一秒就从脸颊红到脖子,悄悄侧头,把玩着平铺在地上的荷包,“其实也没有啦。”
“如果是恋雪小姐的话,也一定能做得更好的。”
狛治并不习惯把话题围绕在自己身上,夸夸其谈让他觉得有些不安,“恋雪小姐呢?平日里喜欢做些什么?”
少女向狛治倾斜的身体一下就僵硬了。
她伸出自己的手心,雪白的,细腻的,孱弱的,浸着草药气的,“一直一直待在这间屋子里噢。”
狛治一怔。
恋雪扬眉朝他温柔地笑。
他却怎么都能看出一丝苦味。
就像被困在那间破败屋子里的父亲那样。
他忍不住抓住了恋雪的手。
死死扣住,仿佛这样,眼前人就不会离自己远去。
“今年夏日祭听说有烟花。”狛治冷不丁地说。
“听起来真美好呢。”
“我们一起去吧。”
“抱歉……狛治先生。”
“为什么?”
“再出去的话,爸爸会担心的。”恋雪又咳了咳,歉意地笑笑,“你也看到了。”
“那好吧。”狛治让步,而后近乎理所应当地说,“反正日子还长,今年不行,还有后年,后年不行,还有大后年。”
恋雪想要低头,想要蜷回自己的被子里,她觉得睫毛有些痒,眼泪要流出来。
可攥住她的手死紧。
她只能抬头望他。
“恋雪小姐还没看过烟花吧,其实我也没看过。”狛治有些羞郝地挠挠鼻尖,但眼神很郑重,“之后,我们可以一起渡过很多很多,很多很多的第一次噢!”
许是少年湛蓝的眼睛像是这方方正正围起的庭院飞鸟掠过的天空,又像是父亲口中那波澜诡谲的大海。
恋雪这一刻,真的忘记了自己孱弱如纸的身体,投入少年描绘中的美好的未来里去。
“咳咳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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