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日光将城市烤得滚烫,蝉鸣织成一张绵密的网,罩得人心里发慌。
在机械厂那间狭小昏暗、弥漫着机油味的宿舍里,任世和刚结束了一天疲惫不堪的劳作。
他身形佝偻,双手满是老茧与污渍。他洗了好几遍,指甲缝里仍嵌着洗不掉的黑垢。
他缓缓坐到那张漆面剥落的书桌前,桌上堆满了女儿的旧课本,边角卷曲,每一页都写满了娟秀字迹。
任世和轻叹了口气,从抽屉深处掏出一叠信纸,那是他从牙缝里省钱买的,微微泛黄,粗糙却珍贵。
“闺女,见字如面。”笔尖落纸,墨水洇开,他的眼神瞬间柔和,仿佛女儿就在眼前,扎着马尾,眼睛亮晶晶的。
“爸知道,这些日子因为户口的事儿,让你受委屈了。回村里考试,条件比不上城里,可你硬是凭着一股倔强劲儿考上了县重点高中,爸打心眼里为你骄傲。”
窗外,工厂的烟囱冒着滚滚浓烟,机器的轰鸣声隐隐传来,似在催促着时间快走。
任世和揉了揉酸涩的眼,继续写道:“别管旁人说啥,农村户口咋了?咱不偷不抢,靠自己本事读书。你在学校就一门心思往前冲,每次考试都给爸争口气,让那些小瞧咱的人看看,咱乡下人脑袋瓜灵着呢!”
他想起上次回老家,女儿站在村口接他,身形单薄,眼神却炽热坚定,说要考出农村,改变命运。
“你每解出一道难题,每多背会一篇课文,都是在给自己铺一条好路。爸没本事,这农转非指标跑得腿都断了,还是没着落,可爸相信,只要你成绩拔尖,往后啥好机会都能攥在手里。”
这时,冰玉推门而入,瞧见他写信,打趣道:“又给咱家千金大小姐大学苗子鼓劲儿呢?”任世和憨憨一笑,没言语,等冰玉睡去他才又添了几笔:“闺女,晚上别熬太晚,身体垮了可不行。爸在城里一切都好,你缺啥就写信说,等放假了,爸接你进城逛……”
信末,他的字迹有些颤抖,落下一个笨拙的签名。封好信,贴上邮票,任世和才觉心里一块巨石落了地。
他望向窗外月色,仿佛看到女儿在台灯下拆信展读,眉眼弯弯,重燃斗志,那是他在这喧嚣又冰冷城市里,唯一的暖与盼,支撑他次日迎着朝阳,再度为生活与女儿的未来奔忙,不惧前路漫长。
那年除夕夜的爆竹声震落屋檐积雪,任世和蹲在煤炉前添煤,火光照亮他攥紧的拳头。
铝盆里的白菜饺子已经凉透,浩怡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饺子皮,弟弟家的两个孩子正趴在窗台上数烟花。
“爸,我不想考了。“浩怡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片雪花。
世和的铁钳“当啷“掉在青砖地上。
火苗猛地窜起,映得墙上那张泛黄的“先进工作者“奖状忽明忽暗。他想起白天在教育局看到的场景——其他孩子蹦跳着领取报名表,而浩怡的学籍表还躺在户籍科的铁皮柜里,压在一摞盖着红章的文件下。
深夜,煤油灯芯“噼啪“炸开火星。世和展开皱巴巴的笔记本,用秃了的钢笔头在扉页写下:“1.找王经理借房产证2.托表姐联系老家公社3.每周跑三次户籍科“。
笔尖划破纸张的声响惊醒了睡在里屋的妻子,她披着补丁摞补丁的棉袄出来,鬓角的白发在灯光下刺得人眼疼:“他爸,要不......“
“不行!“世和猛地起身,木椅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
他摸到口袋里浩楠的数学竞赛奖状,纸张边缘被汗水浸得发软。七年前父亲临终前塞给他的银元还藏在樟木箱底,此刻仿佛在掌心发烫。
“浩怡的机会没了,但浩楠、浩檀,还有侄子们......“他声音发颤,“不能让孩子们像我一样,被一张纸困住一辈子。“
凌晨四点,世和推着打满补丁的自行车出门。
车胎上缠着新换的内胎,链条抹了厚厚的黄油。寒风灌进磨破的袖口,他却觉得浑身发烫。
路过国营饭店时,橱窗里的霓虹灯在雪地上投下“供应短缺“的字样,而他的帆布包里,装着连夜写好的**书,还有孩子们的成绩单。
当第一缕晨光染红机械厂的烟囱时,世和站在公司办公室门口。玻璃门映出他发红的眼眶和磨破的鞋尖,而手中的**书已经被攥出褶皱。
他深吸一口气,想起浩怡昨天偷偷塞进他口袋的烤红薯——那是女儿省下自己的口粮烤的。
推门的瞬间,他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像战鼓般震得胸腔发麻。
校园的白墙在岁月侵蚀下有些斑驳,操场上的跑道沙砾粗糙,篮球架锈迹斑斑。男生宿舍区,一间狭小的屋子里,昏黄灯光竭力撑开昏暗。
丁工程师身形清瘦,戴着副黑框眼镜,镜片后的双眼透着股专注劲儿。
此刻,他正蹲在地上,仔细擦拭从家里带来的小煤炉,手上沾满煤灰也毫不在意。
旁边桌上,几样简单蔬菜码放整齐,那是刚从学校附近集市淘换来的,为的是给正长身体的儿子做点可口饭菜。
“爸,这题咋整?”儿子丁扬抱着书本,眉头皱成死结,嘟囔着凑过来。丁工立马起身,在围裙上蹭蹭手,接过书,目光一扫,便拉着儿子到床边坐下。
他拿起铅笔,在草稿纸上刷刷画图,嘴里念叨:“看,这几何图形得找关键辅助线,就像搭积木,找准这根‘撑子’,结构就稳了……”丁扬眼睛随着笔尖转,时而点头,时而沉思。
夜幕低垂,屋里弥漫着饭菜香,父子俩相对而坐,快速扒拉着饭菜。
“多吃点,吃饱才有力气念书。”丁工不断给儿子夹菜。
饭后,他又像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沓自己手抄的习题,字体工整得如同印刷:“做完这些,巩固下知识点,基础打不牢,高楼可建不起来。”
灯光拉长父子俩一坐一写的身影,偶尔有同学路过门口,探进脑袋打趣:“丁扬,你爸这陪读太专业啦!”
丁工腼腆一笑,又低头盯着儿子作业,一旦有错,立刻轻声细语指出,耐心讲解,直至丁扬彻底明白。
等儿子睡下,丁工轻手轻脚收拾好书本纸笔,坐在床边给儿子掖掖被子,目光满是慈爱与期许。
窗外,月光洒在校园小径,他默默盘算着明日菜谱,思索还有哪些知识点要帮儿子强化,静谧夜里,这间小小的宿舍装着沉甸甸的父爱,以及对孩子考入重点高中的炽热梦想,无惧日子琐碎艰难,一心向前。
初二(4)班这几日像是被投进了一颗重磅**,炸得教室里嗡嗡作响,所有人都在悄声议论着郭明磊和班花林晓红的事儿。
郭明磊,那可是各科老师眼中的尖子生,每次考试成绩一公布,榜首位置跟被他焊**似的。
课堂上,不论多刁钻的难题,他稍作思考便能条理清晰地解出,老师提问时,他从容站起应答,声音沉稳,镜片后的双眸透着股子聪慧劲儿。
平日里,他总是穿着干净整洁的校服,背着个洗得微微泛白的书包,走路带风,大步流星,仿佛满心满眼只有那些书本知识。
与他整日形影不离的林晓红,那模样,就像是从青春偶像剧里走出来的女主角。
一头乌黑微鬈的长发,松松地扎个马尾,几缕碎发垂在白皙的脖颈边,肌肤仿若透着光,双眸亮晶晶的,笑起来还有两个浅浅梨涡,班上男生给她递纸条的事儿都快成了公开的秘密。
可她的成绩却像坐过山车,忽上忽下,全凭运气似的。上次数学测验,她对着试卷愁眉苦脸了大半节课,咬着笔头,抓耳挠腮,最后交卷时,卷面还有大片空白。
不知从哪天起,两人总是一同出现在校园小道上,清晨相伴入校,课间偶尔凑在一块儿讨论题目,放学后也并肩朝着校外走去。
一开始大家还没觉着异样,可次数多了,流言蜚语就像春日疯长的野草,瞬间蔓延开来。
“哎,你说郭明磊和林晓红是不是在早恋啊?天天凑那么近。”同桌手肘捅了捅前排同学,小声嘀咕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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