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叔看到李博元跑进去,他也紧跟着进来了,一眼瞅见李博元呆若木鸡的样子,把他往一旁推了推,给老爷披上外衣。
陆鸿铭不再说话,由着哑奴给他把衣服系好,顺从地跟着哑奴到了外间,坐在桌子旁。
随后,哑叔朝李博元招了招手,李博元木偶似的随他出了屋门。
哑叔:公子,你舀盆热水端进去,给老爷擦擦脸和手,我端饭。
李博元:哑叔,师父他怎么了?
哑叔指了指脑袋:一时糊涂了。
李博元:师父经常这样吗?
哑叔摇了摇头,但有些迟疑。
李博元:有药吗?
哑叔点点头。
李博元:多久能好?
哑叔很干脆地把手一挥:很快!
李博元:师父为什么会这样?
哑叔又摇了摇头。
李博元放下了一直抓着哑叔胳膊的手,颓丧得像一个无计可施的可怜人,师父的这种情况一直瞒得密不透风,哑叔怎么会轻易告诉他呢。
南山叔明明告诉过他,师父当年一时情急迷了心窍失了神志,后来很快就全都好了呀。这些年师父脚步生风身体硬朗,思维敏锐商界无敌,大刀阔斧有勇有谋,虽然他一直深居简出,但手腕刚硬做事果敢说一不二,从来不曾糊涂过!
十五年了呀!
十五年前,杭州城外,六岁的他领着四岁的北辰——那时候他还不叫北辰,他说他叫狗娃,他一听就知道这孩子也是卑贱的命,于是更加攥紧了拉着他的手。
他们躲在山脚下,村庄离得很远。因为那场雪,山上和田野间都不见人影,雪地上只有鸟雀的爪痕。他们点着篝火取暖,花开雪水煮点米粥充饥,两人依偎着,好像被这世界遗弃了,又好像两个流浪的人有了伴,还有了窝。
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呢?又心慌又安宁,狗娃成了他的责任和坚持下去的动力,他必须要逃出东家的控制,努力地活着。
他们在里面住了几天后,慢慢适应了这种平静,狗娃也开朗了些,他们开始在附近转悠,拾野果捡柴火,盘算着什么时候离开,该往哪里去。
从聊天中得知,狗娃一家是逃难出来的,秋天连续大雨,地里粮食欠收,作为佃户辛苦一年还欠了主家的租金,主家把他们赶了出来,一根针都不许他们带。还是得乡亲接济,给了他们两身补丁衣服一条薄被,他们一家人——爷爷奶奶爹娘还有他和不满周岁的小妹妹,就这样踏上了乞讨的路。
爹说往南走,至少冬天不会太冷好捱一些,还说京城繁华,总能卖卖苦力,可原本就体弱多病的奶奶自离家后就不吃不喝,她说不想成为拖累,宁可死在故乡。就这样,两天后奶奶咽了气,爷爷和爹连夜刨坑把奶奶埋进了乱葬岗。
后来爷爷饿着肚子去山上采药,一不小心跌下了悬崖,尸骨无存。
走出大山后,他们遇到了不少同样无家可归逃难的人,爹顿时觉得世道艰难看不到活路,而且小妹妹病了,总是咳嗽,严重的时候咳得上不来气,娘早就没有奶喂她了,平日里能嚼口干粮给她就不错了。这时候娘想把自己卖掉,卖给有钱人家为奴,让爹拿着钱把孩子们养大,但是爹不同意,他说生死有命,一家人还是要在一起。
后来娘也开始咳嗽,也越来越严重,在一天夜里妹妹没有扛过来,娘抱着妹妹跳了河。
爹领着我开始找活计,他在码头给人卸货,前几天一个胖财主让大家抬着他上船,因爹脚滑了一下,他就下令把爹打了个半死,当夜还让人跑到我们住的桥下泼冷水,结果爹也死了......
狗娃一连串地讲着,好像生怕一停顿就讲不下去似的,眼睛湿漉漉的,但就是不哭,胸口起伏着,肩膀一颤一颤的。
李博元搂过他,“傻孩子,你记错了,这都是你在路上听来的事,都是别人的事。你就是跟家人走丢了,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以后我帮你找家人。还有,别再想那些事了,那些经历跟你没关系,记住了吗?”
狗娃把头埋在李博元的怀里嚎啕大哭,从此记忆开始模糊,他也不知道记忆里的那些是不是真的了。
李博元默默地抬头看天,天空广阔无边,他要朝哪个方向走才会避开四海为家的那个东家呢?又能在哪里给自己和狗娃一个安稳?
那天他和狗娃走得有些远,地上的雪已化了不少,残存的那些也不再洁净,他们必须找到水才行。还好在不算太远的地方找到了一条溪水,冰雪中溪流清澈,而且可见游鱼,两人欣喜不已,立刻回转准备回山洞拿水桶,顺路还捡了不少柴火,用枯藤捆了背在身上。
就在他们兴冲冲地赶回去,却忽然发现有个高大的人影朝洞口前走去,吓得他们急忙躲起来,惟恐是东家差人来寻他,身上扑了一层残雪,凉得透骨。
那人晃晃悠悠脚步踉跄,没等迈进去就摔在了地上,然后一动不动。
等了片刻仍不见那人起身,李博元他们猫着腰过去一看,这人双颊通红,浑身湿透,双目紧闭,却皱着眉头。
“没有酒气,他好像是生病了。”李博元轻轻碰了碰他的脸,原本冻得冰凉的手指像忽然放进了火盆里,灼得指间刺痛。他把手掌贴在那人的额头上,果然烫得吓人。
许是感受到了额头的冰凉,那人呻吟着动了动,却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怎么办?他发高烧了?”李博元蹲在那人身侧,旁边蹲着更小的狗娃。
“他会死吗?”
“他烧得厉害,如果不管他,熬不了多久的。”李博元跟着东家风餐露宿惯了,头疼脑热的事没少经历。
狗娃用他纯净的大眼睛望着李博元,他太小了,给不出任何意见,他胆子还小,看着那人脸上手上残留的血,直往李博元身边缩。
李博元站起来四处望了望,又沿着那人来时的脚印走了一段路,没有任何发现。狗娃死死地抓着李博元的衣摆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地上除了他们的足迹再也未见其他。地气转暖来得很快,晌午太阳一照,这些恐怕也留不住了。
可是也不能任由他躺在那个洞口啊。
李博元摸了摸那人的身上,没有武器,应该不是打打杀杀的人,衣着还算上乘,应当家境尚可,但是身上没有配饰,像是出门在外需要赶路之人。
不管怎样,这是一条人命,不能看着他死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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