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嫣闻言，头也不回向山下奔去。
莫兰眯缝远眺，但见丛丛火光穿山而来，忙扬声高喊：“阿册，我们在这里！”
火光越来越近，狼王也越来越近。
执嫣引马左右躲闪，脊背已被汗水浸湿，已有几分力不从心。
身后突然传来狼崽嚎叫，马蹄声飞跃而来，白玉骢驰骋在前，高骏伸手将佩剑递给执嫣，喘息道：“给我弓箭！”
执嫣卸下弓箭，他一接过，便驾着白玉骢驰策去数百米。
眼看着狼群就要扑上来，三只箭矢破空而来，射落狼王身后的随狼。
紧接着又是三箭，相继直接刺穿狼王的喉咙。狼王被巨大的力量冲击落地，当场毙命。
直奔到火光之下，执嫣刚缓下脚步，莫兰便跳下马，直往阿册怀里钻：“吓死我了！平日里都是我打狼，我还以为今天要被狼打死了！”
阿册见到她，也是一阵后怕。
他俯身抓起一把雪搓净她满身血渍，看着她琥珀色杏眼泪光盈盈，责怨的话不忍再说，只紧搂住她，叹道：“阿兰的哨声，隔着千里阿册都能听见。下次遇到危险，记得早点吹响骨哨！”
莫兰垂眼看着身上的皮毛，干干净净、根根竖立，心中晕开阵阵暖意。她将冻得冰凉的手放在阿册脸上，努嘴道：“所以你刚才不阻止我，是早就想着看我笑话呢？”
“我哪里敢看你笑话？走吧，去接阿嫣的朋友下山。”
阿册看一眼打马而去的执嫣和高骏，正要扶她上马，莫兰推开他看向狼王，略显失落：“原来杀狼王的不是你啊！看来不能去阿大那里邀功了。”
阿册见她手指点了点翎羽，抬眼笑道：“我还没来得及张弓，那天胤乌图已射出两箭，剩下那一箭就是不射，狼王也活不了。”
莫兰叹了口气，跳上马，已众人下山。
阿册点了几人清理狼皮，又点了几人先带小枝和程赋生回去，息切之和高骏紧随其后。
莫兰牵着执嫣的缰绳不让她走，眨着琥珀色的杏眼笑道：“阿嫣，你说是天胤的乌图厉害，还是我曜辰的乌图厉害？”
执嫣见她指了指足有一人大的狼王，知她垂涎这身皮毛，瞟了眼阿册笑道：“阿兰的哨声，狼崽子不听，阿册可是隔着千里都能听见。这狼王的功劳，当然要算你一份！”
莫兰听了，笑出满口白气：“功劳到底是谁的，你可看仔细了？”
执嫣不明所以，踏马上前，就这火光，看清两只黑白相间的翎羽间，还插着一根黑色翎羽。
她回头一望，未寻见枣红马的身影。
“两箭比一箭，看来还是我们曜辰的乌图更厉害！”莫兰说着，撞了撞身后的阿册，“阿册，你说是不是？”
“好了好了，哪里的乌图都没有我们阿兰厉害！狼王是你的了，老样子，给我留一根腿骨就行！”
执嫣打马远去，莫兰忽然想到什么，回头问阿册：“不是吧？她还打算磨枚扳指送向云开？”
阿册打马跟上队伍，笑着堵住她的胡思乱想：“你还是想想怎么和莫阿翁交代吧。”
回到驿舍，息切之给小枝喂了枚安神丸，又替程赋生包扎了伤口，见到执嫣和高骏，竖指噤声，出去阖上门，带着二人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掏出一个药瓶置于案上，一本正经道：“小枝无碍，程赋生也没大事，只是虞锦程……你们知道虞家的事吗？”
执嫣和高骏对视一眼，摇摇头。
“当年太白食昴，祸生党锢。除却阀阅世家，余波殃及的，还有投于望姓之下的寒门，虞家便是当中一员。”
高骏倏尔想起什么，问道：“当年息家被罢，便是因为此事。听你的意思，虞家也被牵连流放了？”
息切之叹了口气，少年脸上难得露出了沉郁之色：“虞家资财尽没、冢宅尽毁，自此便恨上了息家。父亲当年自身难保，为了兑现对虞锦程父亲的承诺，苦寻数载，久病成疾，最终郁郁寡欢，回天无力。
“虞锦程好端端活到现在，又险些害死小枝，唉，这世间之事，真是没个道理！”
执嫣听出眉目，问道：“小枝是孤儿，由荀爷爷带大，难道也与息家有关？”
“当年虞家败落，姓荀的没在流放途中寻见虞锦程，便抱走了小枝。”
“所以说，小枝是息家人，而荀爷爷当初带走她，并非行善，而是为了报仇？”
“他分明医术精湛，却全然不肯教授于她，只让她学些兽医末术，不就是为了报复息家吗？我听小枝说了，她当时救了只黄鹂鸟，明明就只伤了翅膀，他却为了断她念想，硬是把鸟给毒死了。哼，简直歹毒！
“虞锦程跟他外祖父一个德行，只会用些阴损招数，难怪这么多年虽然活着，却人不人鬼不鬼，这就叫报应！”
看着息切之义愤填膺，执嫣蹙眉：“他这一跑，小枝又得提心吊胆，唯恐他再来捉人当药器。”
息切之看她一眼，嘴角扯了扯，却没有笑意：“他已滚落山谷，又受了伤，冰天雪地的，活不成了。”
末了，息切之打开药瓶闻了闻，眼睛一瞪，倒出一颗撵开细嗅，到最后不甘心似的，放进嘴里尝了尝，忽然吐出，连喝了两碗水，喃喃道：“不可能啊，居然不是毒药……”
高骏对他这模样已见怪不怪，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要走，又听他嘱咐：“对了，姓荀的事，你们可千万别跟小枝说啊，免得她知道了再伤心！”
屋内烛光一盏，灯花蓦然炸裂，唤醒噩梦中被狼群追逐的小枝。
看清周遭，目光落到身畔之人脸上，杏眼微颤，溢出泪来。
程赋生守了小枝许久，直到听她呼吸渐匀，才凝神静气，刚要陷入梦乡，忽觉面上一凉，睁眼窥见一双杏眼，映亮灰蒙蒙一片。
他摸索着拂去小枝脸上泪痕，坐起身凑近她：“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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