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儿,怎么了?”吕桃芳听出了自家女儿的叹气声,揽过她,低声问道。
“没什么,娘。”
余欢的一只手无意识护在胸前,拇指与食指攫紧粗糙布料,复又放松。她虚靠在吕桃芳怀中,并不敢完全卸力。
“只是觉得有点晒。”
“今日是晒得厉害,不过也就这几日了,中秋过后天气转凉,再过不久就得冷了。”李金草道。
说话间,牛车已经又往前驶了一段,路过一家书肆。
牌匾上的“书”字进入余欢的余光,流经眼眸,随即飞快逝去。在那铺子从视野中消失的前一瞬,余欢反应过来,蹭的一下撑起身,转头去追逐那间铺子。
然而,牛车带着她,只离书铺越来越远。
“欢儿,看到了什么?”“余欢,你看什么呢?”
吕桃芳与虎儿的声音同时响起。
在发出举动的那一刻,余欢已清醒的知道她在做什么,既然已经引来探究,不如将错就错——将计就计,说出她对那铺子中书籍的渴切吧?
“我……我看到——”
胸中莫名的滞涩与粘稠缚住了她的莽撞,余欢皱着眉试图找回方才的冲动以冲破喉咙发出声音,却无处觅得了。
“我看到了几个我认得的字。”在几人疑惑的目光中,她只能说出这样一个连自己都觉得尴尬的理由。
不必谁人来做出不理解的神情,也不必谁人发出疑问,她的脸已然涨红了。
这时驾车的秦三儿开口道:“小侄女还识字?”
“只能看懂几个,不算识字。”吕桃芳替她答了。
“能认得几个也不容易了。我看小侄女记性好,又聪明,不识字就可惜了。”
吕桃芳讪讪笑了下,未作应答。她何尝不知自家女儿的聪慧,从前正青便有过让欢儿习字知理的念头,还给她买了笔墨纸砚,可后来……
再者,如今这情境,不说读书,连给欢儿买书买笔都不容易。
吕桃芳似乎明白了方才女儿回头去看的东西。
那里,应当有一家书肆吧?
想至此,吕桃芳握了握余欢的手,轻抚她细瘦的手指。
余欢察觉到这动作,抬头看向阿娘。
吕桃芳对她一笑,手握得更紧。
余欢不解,却不好意思在这么多人面前发问,只将脑袋靠在阿娘怀中,依恋轻蹭。
-
竹竿巷口,一株银杏树下。杏叶落了一地金黄,明亮的颜色中,秦三儿的牛车停在那儿,却并非如往常一般空车等待。
余欢坐在车上,手里捧着一碗绿豆汤。
方才快到巷口时,她忽觉头晕恶心,生出中暑的症状,娘连忙在附近的人家讨了碗绿豆汤。原本吕桃芳是要留在车上照料她的,却被她以大伯和伯娘拿不动一百个风筝为由,将娘支开了。
——支开。
她的症状也许并不那么严重,否则她这时候还能思想信件的事呢?
余欢看着前方秦三儿因在写字低着的脑袋,手指扣紧了碗底。
踌躇良久,心知再不开口,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时机了。
余欢出声:“秦三儿叔。”
秦三儿未有反应。
余欢只得清了清嗓子,将声音放大:
“秦三儿叔?”
“嗯?”秦三儿被吓了一跳,转过身看她,“怎么了乖侄女?吓我一跳。”
“秦三儿叔,你在写字吗?”不等秦三儿回答,又问,“秦三儿叔,你识字吗?”
“对,也算写字吧。”
“那秦三儿叔识字吗?”
余欢固执的又问了一遍,一双杏眼注视着秦三儿,身体的姿态却仍是怯怯的。
“识啊,怎么了?想让我教你?”
被对方看着,余欢不免紧张,连忙点了点头,须臾,又摇了摇头。
秦三儿懵了,失笑道:“这是要,还是不要?”
他说完自己又笑开了:“你让我想起好多年前,我问老板是选方案一还是方案二,他回了我一个好——异曲同工之妙啊!”
秦三儿撑着下巴,忍不住感慨:“唉,时间过得真快。”
此时余欢只顾得上考虑自己,根本无心探究秦三儿的话。她把绿豆碗放下,手探入怀中,捏着信封的一角犹豫了几息,才将心一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信封抽了出来。
这声响又将追忆往昔的秦三儿吓了一跳。不过看清她手中的物件时,倒是讶异了一瞬,随即便了然了。
“难怪你非要问我识不识字。”秦三儿相当自来熟的伸手去拿信封,“你想让我帮你读信,是不是?”
余欢咬着唇,没说话。
她不知道怎样反悔才好。
当信封的另一头被夹在秦三儿两指之间时,那种原本就一直伴随着她的恐惧与回忆便被煎熬到了顶峰。
——信中写的,万一真是骂她的话怎么办?就算不骂她,信中必定会提及山洞中事,她的秘密再也守不住了。
捏在信纸一角的手指将之锁紧,只待余欢猛一用力便可抽回,最多……最多是被秦三儿觉得她奇怪而已!
但那又能怎么样呢?秦三儿自己不也是个怪人?
她心下如是阴暗的思量。
让秦三儿读信,或者把信抽回,二者导致的后果孰轻孰重,已然很明显了。
余欢正要发力,脑中忽蹦出另一个念头:
若她抽回信,等下秦三儿在其他大人面前提起怎么办?
便是在这一瞬间的犹豫之间,秦三儿看清了信封上的寄信者署名——
友林千宴谨封
“林?”秦三儿不由得挑了一下眉,忽而笑了,“那时在山下遇着你,你背着个篮子,就是给林家小公子带东西吧?别紧张,我不是质问你,我也不会把这事传扬出去。我要想传扬,现在整个县城都知道了。”
怎么会?秦三儿怎么会知道?他怎么会那么笃定他的猜测?
偏偏,他的猜测与事实一样。
余欢意识到自己最怕暴露的秘密已经被发现,她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挣扎遮掩的余地。
她松开了手。
信封被转移到了秦三儿手中。
“看样子,你们是很要好的朋友。”秦三儿来回翻了一下信封,“从这儿到徽州府,快马前行也要两三日,更何况那时他还病着,返程必是快不得的。恐怕他才到徽州不久,这封信便出发了。”
见余欢不说话,只低着头,一副像是做错事,又像羞怯的样子,秦三儿笑了下,正色道:
“余欢,别怕,我对你们的事的确感兴趣,但不该做的,我不会做——啊,你别误会,我说感兴趣,是我觉得你们很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余欢忍不住出声问。
“怎么说呢,你们两个很复杂,有种……慧极必伤的感觉。这么多年来,你们简直是我遇到过最适合做主角的人。”
余欢听得费解,但多少听出轻快话语中的感叹,或是赞叹。
但,慧极必伤是好词吗?
“给。”秦三儿将信递回,“你要是没想好,就先收着吧。信件的事,我不会透露。不过,要是哪天你决定要让人帮你念了,还是来找我吧,我不收钱!”秦三儿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余欢没接,急急道:“秦三儿叔,我想好了,你帮我念吧。”
抿了抿唇,她有点难为情的补充:
“我相信你。”
秦三儿愣了一下,笑:
“行,等我看看。信封上的要不要念?”
“要。”
“那先念正面的,你看这儿,这几个字:
送呈余欢启
再看背面的这几个:
友林千宴谨封
哦,对了,正面还有个急字,忘记念了。”
秦三儿指了指信封正面挥毫泼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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