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午饭时间，面馆里人声嘈杂，老板的吆喝声，食客的说话声，呼面声，手机里短视频外放的音乐声，通通汇聚到了一起。
吴业阳坐在角落的桌子，大口吃着牛肉面。
身后有人坐下，在狭小的店面里，两人后背几乎要碰到一起了。
“近日，反叛军频频在X国北部发动袭击……”身后传来女播音员的声音，像是一条国际新闻。
吴业阳不动声色地吃着面，竖起耳朵，过滤掉了面馆里的其他杂音，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这条新闻播报上。
“……早些时间，政府军领导人释放过和谈信号，此次反叛军频繁发动袭击，基本上宣告了和谈失败……”
这并非时政新闻，而是吴业阳和线人之间的暗号，他们只是借反叛军领导人的行动来隐射嫌疑人的动向。
吴业阳放下手里的筷子，抽纸来擦嘴，纸巾掩嘴的同时，他用只有自己和身后那人听得见的声音询问：“他最近又在搞什么小动作？”
背后那人没有回答，几秒过后，又是那个女播音员的声音从后方传来：“X国时间今早八点，反叛军处死了三名人质，并在最新声明中表示，被处死的三名‘人质’均为查证属实的军事间谍……”
吴业阳后背一凉，正要开口，老板娘那声高亢的吆喝便传了过来：“来啦！大碗牛肉面！”
沉甸甸的面碗放在桌面上，新闻播报声戛然而止，身后那人轻声道：“谢谢。”
“不客气，请慢用！”老板娘说完又风风火火离开去送下一碗面了。
嘈杂的人声回涌，一切又回到开始，身后传来呼面的声音，吴业阳却再没有一点胃口。
那家伙察觉到了，他的身边可能有警方的线人。
行动风险增加，是停止深挖，放掉这条即将到手的大鱼，还是冒险一搏，拿到证据将嫌疑人一举拿下。
此刻选择权在自己的手上。
吴业阳的手心开始出汗，坐在对面拼桌的客人吃完面，喝了一口面汤，抽纸擦嘴，匆匆离开。
这条线索他跟了大半年了，最近才有了眉目，线人终于找到机会，得到了对方的信任，现在放弃太可惜。
但线人的人身安全应该放在第一位，这点吴业阳同样清楚。
“这是他在试探，”身后传来线人的声音，“退缩也会暴露，不如赌一把。”
吴业阳一怔，现在，连最艰难的选择，线人也替他做好了。
“我哥替他背黑锅坐牢，他却赶尽杀绝，不惜让人进监狱杀死我哥……”线人用最平静的语气讲出血海深仇，听到这话，吴业阳的血也都冲上了大脑，最后线人说，“我不会在这里停下，我要他偿命，你如果做不到，我就自己动手。”
吴业阳没有劝阻，他默默坐着，听身后的人说完要说的，低头呼面。
“注意安全，保持联络，遇到任何突发状况，立刻联系我。”吴业阳说完起身，转过身朝门口走去，连余光都没有在线人身上停留片刻。
*
“这次严打要持续到月底，所以这几天晚上还是要辛苦大家继续支援。月底了，大家手上的线索都盘一下，能结的就结了。”会议的最后，林队提醒。
“明白！”众人齐声答应，是想早点结束这个会议。
林队也不负众望，无奈一笑，宣布：“行吧，那大家回去忙吧！”
话音一落，众人纷纷起身，争先恐后要离开会议室。
见吴业阳还在发呆，叶锦书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坏笑道：“想什么呢？”
吴业阳猛地回过神来，有些慌张地否认：“没、没想什么……”
叶锦书身边的沈确见他这反应，也挑了挑眉。
看着眼前两位公大的师兄，吴业阳的确在某一个瞬间萌生了向他们求助的念头，但很快就压了下去，这毕竟是自己的工作，这两位师兄也都是怕麻烦的主，这几天加班够糟心了，自己没必要再给他们添麻烦。
“真没什么，”吴业阳也起身，扯出一个笑来，“昨晚回家之后，我想说放松一下，打会儿游戏，就没注意时间，今天白天就不在状态，脑子也跟不上，哎呀，难道我真的上年纪了？读书的时候怎么没这样？”
叶锦书攥起拳头晃了晃，皮笑肉不笑：“你怎么可以在比你老的人面前说这种话，你想死啊？”
吴业阳摆出一脸使坏成功的笑，朝叶锦书一吐舌头，在师兄的拳头砸下来之前逃之夭夭了。
刚跑出会议室没几步，口袋里的手机便震动起来，吴业阳掏出手机，是未知号码的一条消息。
码头仓库
短短四个字，是传讯，是求救，还是陷阱？
意义不明，但吴业阳却不能置之不理，来不及多想，吴业阳拔腿就朝着楼梯间的方向跑去。
*
叶锦书和沈确慢悠悠晃出会议室，料想吴业阳刚才的逃跑只是装样子，八成正在走廊等他们，待他们跨出门，才发现吴业阳并不在。
两人都有些诧异，叶锦书抱怨：“真跑了？哇！沈确，你怎么教师弟的？”
沈确白了他一眼，不接这口锅：“这些坏习惯，不都是跟你学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一路互相推诿，一直到了露台上也没消停，叶锦书嘴里虽然骂骂咧咧，但手上还是把烟递给了沈确。
沈确点上烟吸了一口，偏头呼出嘴里的烟雾，刚好看到吴业阳拉开了驾驶座车门。
沈确眉头微微一皱，叶锦书自然是察觉到了，也伸长脖子来看，就见吴业阳拉上车门，一刻不停把车开出了车位。
“老吴？跑那么快，他干嘛去呢？”
“不知道……”沈确目送警车开出滨海分局，回头来看叶锦书，两人视线一对上，无需言语，便达成共识，纷纷摁灭了手里的香烟，转身大步走出了露台。
*
吴业阳扶着方向盘，不安的情绪溢满车厢。
是自己做错了吗？如果昨天态度强硬一点，要求线人立刻停止行动，或者迂回一点，让他先避其锋芒，是不是事情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车一路狂飙到码头，熄火的瞬间，车内陷入安静，吴业阳甚至能够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他把手摸向腰间，最近一周，刑侦队每晚都协助禁毒队和治安队严打夜场不法活动，行动结束前，配枪暂时各自保管，就算遇到危险，他还有枪。
摸到枪柄，吴业阳心里稍微有了几分底气，舒了一口气，拉了下衣摆，挡住了腰间的枪，推开车门下了车。
*
大白天的码头仓库区却几乎看不到人影，吴业阳越是深入，越是不安。
“嘟——”
汽笛声传来，吴业阳抬眼望去，是一艘装好货物的货轮要出港了。
他心说不好，也顾不得再隐匿自己的行踪，拔腿朝着港口的方向冲去，他心里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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