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禁足期满,两人步出思过斋已是暮色四合。
那场惊心动魄的蹴鞠虽以闹剧收场,却悄然改易许多物事。
譬如,学宫内那些轻蔑的目光收敛了。算不得热忱,谈不上亲近,偶遇世家子弟时虽照旧不言不语,却不再视他若无物,远远也会拱手一揖,口称一声“三殿下”。
又譬如,谢珩将他当作了新乐子,像块甩不脱的膏药,隔三差五便要来寻。今日是拉去朱雀大街新开的酒楼听曲,明日便拽到城郊马场赛驹。
萧承懿多半不应,偶尔被缠得烦了,才勉强跟去一回两回。
如此这般,他身畔竟也渐渐聚拢了些人。除却卫峥这尊沉默的影子,还有几位家世不算煊赫却也颇有真才实学的学子。
这日,趁着博士未在明伦堂的空当,谢珩描金折扇“唰”地一展,大摇大摆踱至讲堂中央。
“肃静,肃静!”他一清嗓子,装腔作势,将祭酒那把苍老沙哑的声线学得惟妙惟肖。两指虚抬,捻着唇边不存在的胡髯,嘴角极力下撇:“今日讲《礼记》昏义篇......”
嗓音刻意压低,偏又抑扬顿挫得夸张,像只被掐住脖子的老鹌鹑。
“噗嗤”角落里不知是谁先笑出了声,旋即满堂哄笑炸开。
几个捧茶的学子呛得涕泪横流,连连咳嗽。谢珩这厮见状越发得意,弓着背颤巍巍迈步,手中折扇往案几上重重一敲权作惊堂木:“婚姻者,合二姓之好......”
“上以事宗庙,而下以继后世也!”他袖袍一甩,折扇“啪”地收拢作戒尺状,手腕翻转直直点向一人:“卫家小子!昨日交的策论,狗屁不通!满纸荒唐言!赳赳武夫,一身戾气!当罚!当重重地罚!老夫罚你将《礼记》通篇抄写十遍!少一遍,休想再踏进这明伦堂门槛!”
众人见状大笑,纷纷不嫌事大地起哄,嚷着要谢珩当堂开审。
卫峥正襟危坐,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指控弄得一脸茫然,面皮上难得显出几分呆愣。前些日子那场蹴鞠闹剧众人看在眼里,虽实无大碍,但好歹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这些时日告假未至,何来策论一说?
待要分辩,谢珩已转向另一侧:“崔大姑娘倒是文采斐然,这字也龙飞凤舞,气势磅礴,颇有大家风范,只是——”他话锋陡转,故作惋惜地长叹一气,“只是这笔画,未免也太过张扬了些。女子当以温婉柔顺为美,你这字,可比男儿家还要霸道三分呐!刚则易折啊,崔姑娘!”
满堂哗然,一众人捧哏争相为他叫好。
笑声、拍案声、咳嗽声混作一团。
崔明禾原本绷着脸,此刻也“噗嗤”笑出声来,忙以玉骨团扇掩住半张脸。
萧承懿独坐一隅,目光不受控制地被她短暂绽放的笑靥攫住。少女眉眼舒展,明眸皓齿,笑意如同春冰乍破,鲜活灵动得晃眼。与平日模样判若两人。
这猝不及防的真实,竟比初见玉阶之上那惊鸿一瞥的惊艳,更带一种无声的冲击。
他指腹无意识地摩挲过书页边缘,喉结悄然滚动了一下,心口像被什么极细微的东西烫了一下,又迅速冷却,留下一丝酥痒的麻。
“还有你!”谢珩还不罢休,不知何时已晃到他跟前,惹眼的折扇毫不客气直点向他手中书卷,痛心疾首:“三殿下,你这书都拿倒了!如此不敬先贤,成何体统!”
哄笑声中,萧承懿面不改色将书册翻转。
方才心神恍惚,竟是真拿倒了。
学宫内充斥着快活的空气,蝉鸣愈噪。
“肃静!肃静!”谢珩板着脸,折扇在案上又是重重一拍,“老夫还没说完呢!”
“谢世子天资聪颖,勤勉好学,实乃学宫楷模!尔等竖子,当以世子为榜样!”
自夸自擂太过露骨,堂中众人再也绷不住,笑作一团。
谢珩见效果达到,忽地直起腰来,恢复了那副插科打诨的模样,折扇“唰”地展开:“如何?小爷我学得像不像?”
“像!太像了!”众人抚掌大笑。
“小侯爷这手绝活,不去梨园唱戏真是可惜了!”
“就是!比那‘赛鹩哥’还逼真三分!”
谢珩得意洋洋转了个圈,正待再露一手,忽听门外传来一声轻咳。
众人笑声戛然而止。
谢珩背对着门,犹自不觉:“你们是不知道,祭酒老头儿训人时最爱”
“谢珩。”萧承懿低声提醒。
“干嘛?”谢珩不耐地回头,正对上门口那张铁青的老脸。
祭酒不知何时已立在门外,白须颤动,面色阴沉如墨。
堂中霎时鸦雀无声。
谢珩的笑容僵在脸上,手中折扇“啪嗒”一声坠地。
“祭、祭酒大人......”他干笑两声,悄悄往后挪了半步。
祭酒冷哼一声,目光扫过堂中众人:“看来诸位是嫌课业太轻,还有闲心在此嬉戏打闹?”
众人噤若寒蝉,纷纷垂首。
“谢珩。”祭酒一字一顿道出他名字,“老夫方才似乎听见,有人说要去梨园唱戏?”
谢珩额头沁出细汗,强笑道:“祭酒大人听岔了,学生是说……是说要去观澜阁温书!”
“是么?”祭酒冷笑,“那正好。老夫新得了一部《春秋繁露》,正愁无人校对。既然世子如此勤勉,便由你来抄录一份,三日后交予老夫。”
谢珩眼前一黑:“三、三日?”
“怎么?嫌多?”祭酒眯起眼。
“不不不,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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