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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柯赛特斯冰湖

小说:

高阁乍泄

作者:

雾空了了

分类:

现代言情

早露莹莹,虫声四起,乾元还未敲响第一声钟声。邢嘉禾被女佣从床上架起来,洗漱,刷牙,搬到衣帽间换衣服。

昨晚虽然没下雨,光怪陆离的梦境让她无法深度睡眠。拢共睡了五小时。她意识混沌,任由女佣摆弄。

梳头时,冯季如期而至。落水后他每天都这时候过来,首要询问记忆的情况,其次,譬早餐要不要帕尔马干酪,购物清单商品的缺货或退回。

她迷迷糊糊地说:“蒂芙尼不是昨天送来了瓷器,我想用那个银漆的,配焦糖玛奇朵。”

“好的。”冯季对乾元可谓了若指掌。

“烤奶酪,脆脆的威尔士盐片。”

“Halon mon(山羊奶酪的牌子)?”

短短三天冯季已经掌握她的喜好,邢嘉禾点点头,女佣试图扎马尾时,她下意识拒绝,看到镜面倒影的落地钟显示六点。

邢氏家族的作息和乾元塔楼西洋古钟一样准时,周一至周六晨间7点整,周日8点整,钟声敲响,美好一天开启运转。

“戴发带就行了。”邢嘉禾清醒了些,问冯季,“我假期还没结束又不用去上学,这么早叫我干嘛?”

冯季收起平板,“顾问回来了,要求您六点十五前到一楼餐厅露台罚站。”

“罚、罚站?!”

邢嘉禾像个小弹簧从半包围的椅子弹起来。母亲发现他们干的坏事了?

冯季眸中闪过丝笑意,“现在六点零五,您还有十分钟。”

“............”

邢嘉禾忐忑不安地跟着冯季下楼,修剪平整的碧绿草坪,几只白鸽停在喷泉小憩,抱着果篮和鲜花的家仆来来往往。

只有露台方格砖两排人定格。

后排高个子的管家西装比往日更规整。前排的四个少年,气质散发财富和卓越的基因,统一贵族校服套装。

邢嘉树穿校服从体态上比他自己的衣服更精神,但他脸色比昨日苍白憔悴,而三人组个个如霜打的茄子,呵欠连天。

邢嘉禾走向嘉树,蜜色卷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水润粉白的脸蛋,除了一抹引人注目的唇蜜,无需任何修饰。

他看着她,似乎有话要说。

“怎么了?”

三天前项珍死了,乾元安防处于警戒状态,这件事不超过五个人知道。

这段时间邢嘉禾绝对安全。

若不想暴露吸血鬼症,只能亲近她,等她受伤再取血。

邢嘉树微微一笑,“早上好,阿姐。”

三人组迷离的目光齐刷刷扭转,堪比三朵向日葵。

邢嘉禾不觉得有异,和嘉树回完早上好,接着探头和三人组热络地打招呼,笑容格外明媚。

蓦地,脸一凉,就像块冰拍到皮肤,刺得她立刻转头,什么都没有,嘉树低着头正在整理白手套边缘。

她不安朝四周张望,花园静谧祥和。她皱了下眉,扭头继续问邢淼,“妈妈知道我们干的坏事了?”

邢淼飞速将食指比向她的唇,邢嘉禾上半身朝她贴近,“有没有被发现嘛?”

“当然没有啦。”

“可没被发现,为什么罚站?”

“阿姐。”

邢嘉禾注意力拉回,“怎么了?”

邢嘉树淡色的唇吐出一个音节,“博——”

“博尔特就是个贱人!”鲁杰罗愤恨插嘴。

“D,顾问就在餐厅坐着。”邢璟深提醒,“文明点。”

邢嘉禾脑袋前伸看向他们,一种阴冷潮湿再次袭来,她恍然置身喀斯特溶洞,陡然降临在后颈的凉意,是从头顶石雕滴落的地下水。

也许因为太阳东升,那滴水很快蒸发得无影无踪。她没在意。

“嘉禾,我跟你说。”鲁杰罗说:“你被博尔特骗了,暗......那地方是他的。”

“你怎么知道?”

“博尔特有资格在主楼?”

她和邢淼同时问。

邢璟深高深莫测地摸下巴,“以前主脉的人,死的死,消失的消失,可能博尔特和某人关系好鸠占鹊巢吧。”

“咳。”冯季清嗓子,示意童言无忌的限度到此就可以了。

彭慧目光越过姐弟二人头顶,注视着喷泉的狄俄尼索斯雕像,唇角浮现一抹讥讽的笑。

“可我们受到这么严厉的处罚,连管家都没避免。而且博尔特告状了,妈妈怎么可能不知道?”邢嘉禾条理清晰地分析。

鲁杰罗咬牙切齿,“他跟顾问说我们偷了东西!等会我就打电话告诉父亲,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谁、谁偷他东西了!”

面对邢嘉禾如此强烈的语气,邢嘉树漫不经心地看她一眼。

鲁杰罗:“当然,谁要那玩意。”

“对啊对啊,博尔特最喜欢说谎了。”邢淼从口袋掏出把迷你王妃梳,梳理额前的刘海,“纯属污蔑,他肯定报复我们呢。”

“故意耍我们。”邢璟深附和。

“对。”

四人达成共识,谁知暗箭难防。

“我看到你们三人偷了。”站在树荫下的邢嘉树不留情面地拆穿他们,含带温和笑意的脸像朵纯白解语花,“偷窃是罪,自行请求母亲和主的饶恕吧。”

三人组:“………………”

“这就是为什么我讨厌他的理由。”鲁杰罗肘击邢璟深,“记得我们前段时间看的《小丑》电影吗?有个脱口秀的片段,男主聊着聊着,突然掏出把枪爆对方的头。”

“邢嘉树就是这种邪恶生物。”

邢璟深:“......”

“那我是什么?”

邢嘉禾不客气地晃了晃拳头,鲁杰罗眼神跟着晃,撇开视线嘀咕着,“你和他又不一样,我们才是真正的联盟……”

“哟,小D委屈上了。”邢淼笑嘻嘻地说:“不知道我们嘉禾大小姐转性了,想和她联盟,先讨好她弟弟吧。”

鲁杰罗小麦色的颧骨飘了抹可疑的红晕,“滚蛋,色女。”

“你不色?”邢淼压低声音,挤眉弄眼地问:“不止偷了一张吧?D。”

“你俩够了啊。”邢璟深说:“再闹被顾问发现了,我们这周的娱乐活动都将取消。”

叽叽喳喳的小鸟们安静了,邢嘉禾回头,“还是搬出妈妈好使,你别把D的话放心上。”

“当然。”邢嘉树笑,“偷窃者一向谎话连篇,我不会放心上。”

她缓慢眨眼,那双眸夹在微张眼睑中,仿佛蕴含了浅棕色的小水珠,扩散出令人迷惑的甘美和纯净。

她越干坏事,越喜欢装无辜。

原来还漏了一个偷藏色.情照片的坏女孩。

他右眼皮抽搐了下,接着唇周肌肉也不受控地跳动。

他竭力保持宽容气度,“偷窃是罪。”

她笑得明眸皓齿,“说谎是罪,粗言秽语是罪,意淫是罪,偷鸡摸狗是罪。谁没犯过几个罪啊?”

“妈妈说了,法无明文规定不为罪,如果法律不审判,那就是无罪。”

母亲是耶鲁大学高材生,回家族前,在国际顶尖律师事务所工作的三年,那是反垄断的黄金时代,母亲右手斩他人垄断之路,左手助家族规避风险垄断市场。

邢氏因此敛财无数,她正式成为家族顾问,反手给耶鲁大学捐赠了三个教席。

邢嘉禾是母亲的小迷妹,核心价值观念可谓原封不动照搬。

只要她认为无错,就会想法设法狡辩。哪怕记忆缺失,她还是那个面目可憎的邢嘉禾。

意识到这点,邢嘉树感觉此前叫的两声阿姐正在延迟反应。得换个方法,否则没取到血他就被恶心死了。

.

六点五十八分罚站结束。他们有序而畏首畏尾地进入餐厅。

餐桌首位仍旧空置,次位左右分别坐着邢氏当下最权威的两个人物。

穿黑色神父长袍,手腕戴串念珠的老者,过去邢氏三把手,邢君言。十几年前不知名原因退出权利斗争皈依天主。

右边端坐的中年女人,长相漂亮却面无表情。一整套沥青色西装,剪裁利落,身上只有两件配饰,一块老钱风的石英腕表,一枚蛇鸽图腾的墨绿色胸章。

她便是邢嘉禾的母亲,如今在家族充当裁判员、审讯官的铁娘子,邢疏桐。

而她旁边长相英俊潇洒的意大利男人,《Vogue》《Harper's Bazaar》《ELLE》三大顶级时尚媒体的常客,Marco·Caragi。

邢嘉禾的男模父亲。

此刻,餐桌正发生激烈争吵,家仆们瑟瑟发抖,不敢提醒他们已经七点了。

“亲爱的,你能跟我解释下床头柜那张,在纽约第五大道四季酒店,一晚上5万美元的神秘收据,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邢疏桐平静地说:“账单而已。”

马克抓了下卷发,双臂朝半空一伸,“Jesus!我们在纽约有住处,你在说什么?”

邢君言微微一笑,善解人意地说:“马克,也许你老婆只是和她好闺蜜卡莉一起叙旧,你知道卡莉这女人耐不住寂寞,说不定磕昏头叫了几个年轻力壮的moneyboy——”

他余光瞥见餐厅门口呆若木鸡的他们,慢慢回正身体双手交握。母亲反应很快,握拳清了清嗓子,语气里无形的威压让人腿软,“冯季,到点怎么不提醒?”

两人恢复常态,仿佛刚刚互戳心窝的人不是他们。

而父亲做作招手,一副社交达人的样子,“我的甜心公主和忧郁王子!快坐这儿来,爸比想死你们了!”

邢嘉禾:“……”

邢嘉树:“……”

“难怪我爸在世时最喜欢调侃你爸是‘马克定食’。”

邢嘉禾不懂,邢淼正想解释,邢嘉树冷淡一瞥。她挑眉,心想什么信徒不信徒,戴黑框眼镜的弟弟都是闷骚货,懂得比谁都快。

......

餐前祷告照例,邢君言和邢嘉树边画十字边感谢主,邢璟深显然有点敷衍,一直盯着透明蛊盖下的改良版肉夹馍。

餐桌总出现各国各地的风味,邢氏对文化包容,就像乾元的建筑,时常出现巴洛克和中式的结合体。

祷告完大家一起开动。有母亲坐镇的餐桌,他们正襟危坐,粗鲁的鲁杰罗也小心翼翼避免刀叉碰到盘子发出噪音。

“请你们几个派位代表,组织好语言再告诉我,为什么要偷博尔特的东西。”

偷什么不重要,偷窃的行为让邢疏桐无法理解。毕竟他们五个的物质生活水平是百万分之一。

没人敢说话,任何谎言都将被母亲威压碾碎。

别看父亲刚刚嚷嚷,母亲一个眼神他屁都不敢放。邢嘉禾偷偷求助对面的叔公,他缓缓摇头,因为偷窃罪同样违反了教条。

于是,他们被惩罚站立吃饭十分钟,除了嘉树。他身上被长辈贴了“诚实可靠”的标签,有幸躲过一劫。因此鲁杰罗对他暗戳戳翻了无数个白眼。

罚完站邢嘉禾看着女佣端到面前的绿泥,忍不住责问:“谁让你们给我弄鳄梨的?”

所有人目光诡异。

邢嘉禾喜欢吃甜食讨厌绿色食物,早餐只要邢疏桐在场都要逼她吃牛油果。她过去从不忤逆。

邢疏桐耐心地说:“牛油果不会伤害你。”

邢淼和邢璟深的炒蛋,鲁杰罗的烤肠,嘉树的榛子酱薄饼,邢嘉禾心里生出无名火,任性固执扬起眉毛,“可我讨厌鳄梨,它会伤害我的食欲。”

三人组呼吸一滞,邢嘉树垂睫,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袖口露出的一截腕,戴了两个手镯,graff蝴蝶,宝诗龙孔雀羽毛。

她平时也喜欢花里胡哨的叠戴,但母亲回来时从来只戴素圈。

叛逆期?压抑太久翻身把歌唱?

还是......

邢疏桐一改对其他人的强势,宽容地对邢嘉禾说:“算了,不喜欢就不吃了。”

.

去学校前邢嘉树被叫到书房,邢疏桐背对他点了支女士香烟,火光照亮她一半的脸,烟雾在高压的沉默里蔓延。

“嘉禾似乎变了很多。”

邢疏桐不辩喜怒地开启话题。

邢嘉树紧张握拳,“是。”

“这次的小孩子过家家游戏,你也参与了吧。”

“是。”

“抱歉,嘉树。这几天我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所以不自觉就严肃起来了。放松点。”

邢嘉树无声冷笑,轻柔地说:“因为阿姐还没记起金密钥的事吗?”

在邢疏桐面前,阿姐叫的无比顺口。他胃里又感到不舒适。

“不。”邢疏桐侧转上半身,深邃的眼睛充满审视与难以捉摸的情绪,“因为项珍被人灭口了,凶手还没找到。”

邢嘉树心里毫无波澜,表情恐慌、不可置信,“项珍被人灭口了?”

邢疏桐睨着他,吸了口烟,悲痛地叹息,“是。我不想让她伤心,别说漏嘴了。”

“嗯,我绝对不会告诉阿姐。”

目前。

告诉邢嘉禾毫无实际益处。

因为项珍之死将作为审判曲的终章。

邢嘉树心跳不受控加速,他握住十字架以此克制,语气关切诚挚,“您也别太紧张了,黑眼圈都出来了,晚上早点睡。”

“没办法。话又说回来,这几天,嘉禾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他微笑,“她说,很想妈妈。”

邢疏桐似乎因此心生愧疚,低头,抖落一截烟灰,嗓音被烟熏得嘶哑,“如果不是在邢氏,我也会很想你们。”

她并不想多言,按住额头,“行了,去上学吧。”

邢嘉树的表情在转身瞬间冰冻三尺,他推了下眼镜,溢出的杀意节节压进薄薄的树脂镜片中。

“嘉树,你和嘉禾都长大了,毕竟没血缘关系,注意保持距离。”

他脚步一顿,“当然,我会的。”

“算了,和你说不如和嘉禾说……她,没再逼你玩那种愚蠢无聊的找茬游戏吧?”

一朵粉色小肉花毫无征兆地从邢嘉树封存大脑破土而出。

他眼皮抽搐,冷汗沁出。

“嘉树?”

他狠决地将那朵花连根拔除,语气平和地说:“没有。那已经是小时候的事了,母亲。”

.

晚餐时邢淼说,鲁杰罗和狐朋狗友装成年人去探索流连街的酒吧了。

而邢璟深和嘉树去了教堂,因为天主圣周在下周,每逢这时候,乾元的开放日拉长至三天。

恶魔还没落网,她会不会再次面临危险?

邢嘉禾感到焦虑,更让人烦躁的是,今晚课外辅导是她最讨厌的文学素养课程——这世界上只有嘉树能听得津津有味。

见她心情低落,邢淼晚上死皮赖脸地非要在她房间过夜。邢嘉禾不顾哀嚎连连把邢淼拖进浴室,命她必须用她的沐浴用品再洗次澡才能爬床。

“什么鬼?桃粉色Volentino?简直像个小猪佩奇!”邢淼边评价时尚杂志,边哼流行歌曲。

邢嘉禾吊在床头,仰面举着手机,欣赏着那张Lalo的照片。白毛,嗔怒又别扭的表情,她莫名觉得更适配嘉树。

突然,几个零碎片段串联起来,她打开搜索引擎,输入白化病的临床研究。

这时邢淼贴近,她将手机摁灭,“怎么了?”

邢淼婀娜多姿的曲线身材占据了她目光的焦点,高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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