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白英看到了对话框里一下子翻不到头的聊天记录,真的是一下子翻不到头。
宋峙给她擦眼泪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哭了。
说不清是因为宋峙没在李淑琪是她最好的朋友这件事上骗她,还是为了聊天记录里喷涌而出的浓烈友谊,或者两个原因都有。
宋峙把她眼里脸上的泪水都擦掉:“英英,你看你的,我不打搅你。”
房门被轻轻带上,房里寂静无声。
过了一会儿,电脑桌前响起椅子挪动时摩擦地面的声音,桌子遭到胳膊按压的闷响,鼠标点动的清脆声。
江白英的瞳孔里是一段段的聊天内容,她一直觉得奇怪,她是失忆了,手机也弄掉了,然而她的号码却是补的原来的,李淑琪可以给她打电话。
可她把新手机上的所有功能摸透了,都没接到一通疑似李淑琪拨打的陌生来电。
原来是她们闹掰了。
她们最后一次聊天是七月底,也就是她摔伤的前半个月。
是李淑琪找的她,当时她正好在用电脑,Q/Q也登着……哦,不是刚巧,是她们前一次下线前约好了下次哪天聊。
那天她们聊了好久好久,她特别高兴地告诉李淑琪,她要结婚了,就在今年腊月初八。
李淑琪问她想清楚了吗,她说想清楚了,她已经跟宋峙认识两年,好了一年多,她熟悉他的为人,也相信他是脚踏实地过日子的人。
?白英,你才二十四岁,你这个年纪正是充实自我的时候,没必要急着走向婚姻。
?我没急,我就是觉得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最好的安排是指什么?爱情不是人生的全部,你跟我说过你以后要进国企上班,你不止一次对我描述你的理想生活,你定居的城市,你想买的公寓地段以及户型,你要养的小猫品种,你做职场白领每天穿不一样的高跟鞋……所有我都记得。
?那你结婚了回大城市吗?你丈夫把店卖掉陪你一起吗?还是说,你要彻底放弃你的梦想,远离你的专业领域,一辈子就待在偏远的小镇,当个五金店老板娘?
?淑琪,我没想那么多……
?所以我才会问你想清楚没有,婚姻是大事,你该和宋先生谈谈你们的将来。
?如果你坚持要在镇上做老板娘,帮着他一起打理五金店,那我尊重你的决定,我也会放下手上的所有事去参加你的婚礼,祝贺你新婚快乐,前提是你真正的想明白,而不是哪天我听你说你后悔了,崩溃地哭着问我怎么办,白英,我想到了那时候,作为你的好朋友,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这场聊天进行到后面,江白英怪李淑琪根本就不了解她对象,还质疑她们的友情,指责她根本什么都不懂,李淑琪伤了心,不理她了。
此时,江白英坐在电脑前看这段聊天记录,代入不进去她的心理,她不明白当初的自己是什么脑回路。
宋峙又不是李淑琪对象,她干嘛要了解他。
江白英眼睛酸酸的,她拖过键盘,打开表情库找了好久,精挑细选了个眼泪汪汪的小黄脸表情发过去。
?淑琪,那天是我不理性,对不起,我们和好吧,你别生我气了。
江白英很自然地敲下了这句话。
失忆后的她刚开始面对宋峙会尴尬不自在,好像是故事外的人看故事里的人,分裂感清晰,然而她对着李淑琪却没那些感受,哪怕她们都还没见到面。
对话框里静悄悄的。
江白英把头发抓乱,“噗”地吹了下刘海,她调整情绪翻看更早以前的聊天记录。
她和李淑琪的老家不在一个村,大学也不在一座城市,一南一北,隔得远,不过她们每年寒暑假都会约在老地方聚一聚。
21年,她们先后有了Q/Q号,李淑琪加的她。
那年她们都没电脑,只有礼拜六礼拜天到网吧上几小时,在Q/Q上聊聊天。
23年夏天,她大学毕业步入社会,李淑琪读研一,她们聊天的次数稍微多了点。
同年的下半年,她才工作几个月就很不顺,非常痛苦,李淑琪建议她休息段时间,她就出来散心,走着走着,走进了小丘镇,停了下来。
之后她们不怎么聊Q/Q了,往往都是过去好久,双方才会回一下对方的留言。
即便她们都有了手机,也比较少联络。
李淑琪读研压力大,而她则是在小镇接触新生活,确切来说是接触房东宋峙。
直到今年年初,她们又回到曾经的频繁聊天时期。
李淑琪买了电脑放在宿舍,上课都把Q/Q挂着,一下课就回宿舍跟她聊天,开视频,每月的话费套餐也几乎都用在她身上了。
江白英不可能一次就把聊天记录从头看到尾,眼睛受不了,她只能随机选一些日期看了看,并将获得的信息大致拼凑进脑海。
李淑琪在意她是不是真的想好了要把后半生放在一个小镇,一个开五金店大她七岁的男人身上,是发自真心地为她着想,她却认为李淑琪瞧不起她的爱情,瞧不起她选的对象,瞧不起她的幸福。
江白英无语凝噎:“误会啊,她不是那种人啊,江白英,你最好的朋友怎么会是那种人。”
哎,她跟李淑琪不会因为聊的少影响友谊发展,也不会聊的多就腻了烦了淡了,她们只要聊上就无话不谈,她连宋峙在床上怎样都和李淑琪说。
就江白英目前翻过的这些聊天记录来看,七月份那次是她们两人唯一的一次闹不愉快,直接就是绝交。
江白英起身打开房门,毫不意外地看见宋峙站在门外,原本夹在耳朵上的香烟被他衔到唇边,烟火处堆着长长一截烟灰,她打他手臂,声音响到她自己吓一跳,他不问她为什么打他,只拉过她的手,低下头吹吹。
江白英脸一红,她把手抽回来:“我都有和你说过李淑琪什么?”
宋峙夹开香烟,那长长的烟灰掉在他身前,有一点狼狈,他别过面庞吐掉烟圈:“你们高中时候的事。”
江白英立即追问:“比如?”
宋峙说:“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去小卖铺买零食,一起在教室外罚站,我一时半会说不完,很多很多。”
“她是高二转学到你班上的,你们一直是同桌,住宿床对着床,常常一个被窝睡觉,你们形影不离。”
江白英脑子里空空的,她想她没失忆前是很怀念高中生活的,那可是她的青春。
到大学了,工作了,也许她见过一些聊得来的朋友,可都不够掏心掏肺,还是李淑琪给她的那段友情最宝贵,无可替代的宝贵。
江白英要回房里,宋峙突然弯腰捻走她裤子上的什么东西,她垂眼一看,是很小一片碎指甲。
哪来的?
江白英心里一动,她举起双手,眼睛震惊地瞪大。
每次只要她的指甲长一点,宋峙就给她剪掉,让她的指甲保持得短又整齐。
现在她的十根指甲乱七八糟,她自己啃的。
看聊天记录想事情的时候,不知不觉就啃起了指甲。
江白英注意到宋峙的目光停在她指甲上,她难为情地把手往身后藏。
宋峙的喉咙被香烟熏过,声音发哑:“再啃就要破了。”
“不啃了不啃了。”江白英摇摇头,“我去看我朋友回没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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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白英回电脑前,李淑琪依旧没有回她的信息。
她失忆的事要怎么说呢。
最好是面对面说,可她们不一定能很快就见上面,她没在上班,无业游民一个,不代表李淑琪也空闲。
李淑琪只买了电脑放在学校宿舍,家里是没的,上网还要去镇上的网吧,日子挂在暑假尾巴上,她快开学了,忙的事情多着呢,大概率没心思去网吧玩。
江白英想,李淑琪回学校就看到她信息了,她可以去李淑琪学校约饭。
先等李淑琪的回信吧。
江白英进到李淑琪的Q/Q空间,里面只有一个相册,放着好多照片,她坐到椅子上看起来,李淑琪的大学校园令她惊叹:“好漂亮啊。”
宋峙掐灭烟走到她旁边,听她说,“我朋友过得好好。”
他把手放在椅背上面:“你过得也好。”
“我上的大学只是个二本,她那学校可是重点。”
江白英点着向前进的箭头,看一张张照片,“而且我大学毕业就没读了,她还在继续读书,是研究生呢,保送的,太厉害了。”
没一丝一毫嫉妒,字里行间都是崇拜。
宋峙话语低柔,饱含仰慕之情:“你也厉害,像我只是高中学历。”
江白英的身子忍不住地晃了晃,尾音上翘,像一只被撸了把毛的猫咪:“那跟你比,我是蛮厉害。”
“学历不是比较一个人怎样的唯一标准,还有人品,能力,性格等等都要放进去。”江白英安慰没上过大学的男朋友,“长相身材也得考虑。”
她扭过头,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客观地评价:“不错。”
“你,咳,你整体分数算高的。”
然后飞快地把头扭回去,故作从容,“骄傲使人退步。”
“嗯,我不骄傲。”宋峙摸她耳垂,在她别扭地要躲开前收回手,倒杯水放在桌上。
江白英喝了口温水润润嗓子,注意力重新放回好朋友的相册上,李淑琪爸妈都是农民,家里没有很多钱,有很多爱,镜头里的她总在笑,她的世界没有过不去的烦恼,也没有停不了的雷雨,甚至没有飘不走的阴云,每天都是大晴天。
这是多少人向往的美好状态啊。
江白英感受着李淑琪带给她的正能量,特别期待和她见面。
李淑琪知道她把头摔破了,还没了记忆,可怜兮兮的样子,肯定就不生她气了,心疼地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吧,会的吧。
江白英压下泛上来的委屈,李淑琪的头像不是Q/Q官方自带的头像,她是自己上传的卡通图片——水冰月。
自定义头像是有等级限制的。李淑琪的等级已经是个太阳。
这好难实现。
江白英早就查过了,想有那太阳,一年下来,每天都要把Q/Q挂一两个小时。
啧啧,凭李淑琪的毅力,干什么不能成功?
江白英仿佛已经看到好朋友飞黄腾达的那一天,她心血来潮地想要换个头像,最终就只是把紫色头发女孩换成蓝色头发女孩,下次再换别的,等到她把等级升上来,就换个小镇风景图,也可以是她跟宋峙的合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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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杯水被江白英喝光了,她还趴在电脑前,宋峙让她歇一歇,眼睛难受了就不看了。
“我没事。”江白英闭上眼缓了缓,她关掉和李淑琪的对话框,划拉划拉好友列表,还有高中跟大学这两个群,实在是没那劲儿一个个点进去看有没有聊过天,聊了多少,聊的哪些。
楼下有人来买东西,宋峙去楼梯口,叫那人自己拿,他快步返回房里。
江白英跟他大眼瞪小眼:“干嘛呢,你不去看着,万一人家没付钱怎么办?”
“不会,都是熟人。”宋峙讲。
“那你也不用守着我啊。”江白英叹口气,她刷新刷新电脑页面,发现男同事“天地任我行”还在线,她想跟他聊几句,谁知没网络了。
宋峙对上她求助的眼神:“网不好,信号不稳定,延迟高,等会儿就可以了。”
江白英人是懵的,等会儿是多久?她眨巴眼:“你不会修啊?”
宋峙静了片刻:“不会。”
江白英嘟囔:“还以为你什么都会呢。”
男人羞愧万分:“我出去看看。”
“算了算了,我也不是有要紧事。”江白英的头好痒,她忍着不抠头皮,忍得辛苦。
头后面的伤不能碰到水,江白英洗个澡费半天劲,前两天她的伤口确定没有感染,外层纱布就给拿下来了,露出缝线,她好久没洗头了,这大热天的,头发都馊了。
江白英见宋峙要摸她头发,她火速避开:“别摸,我头上难闻死了,不行,我要洗头,现在就洗。”
宋峙跟着她进卫生间:“再忍一天好不好,明天就拆线了。”
江白英说不好,她等不到明天了。
哪知男人骤然就变了脸色,惶恐不安地看她:“英英,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江白英无语问苍天。
人怎么能迷信到宋峙这程度,他三十出头的年纪,好老成。
他是迷信吧?或者疑神疑鬼,草木皆兵?
反正他是太在乎她了,没她就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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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白英没想到医生叮嘱拆线当天不能洗头,还要过至少一天,她度日如年,艰难撑到第二天,早饭没吃就火急火燎地要洗头发。
宋峙让她把稀饭喝了,她不喝,他就端着碗站她身边,到底是拗不过他,江白英只好一口气干掉一碗稀饭。
家里是太阳能,夏天还没过去,水一打开就是热的,都不用等。
江白英坐在小木凳上,宋峙把她的衬衣领子往里折,她自己可以洗,他不放心,偏要给她洗。
浴室响起水流声,宋峙试了水温,确定不烫了,就一手拿淋喷头,一手解开江白英头上的发绳,把她的头发散下来。
江白英感受到宋峙的手指小心翼翼避开她那道疤,她是依赖他的,从身到心都依赖,这一点她早就意识到也接受了。
“你快点,别慢吞吞。”她催促。
“我怕你伤口疼到。”宋峙挤了黄豆大点洗头膏在掌心搓出泡沫,指腹按摩她的头皮,“英英要我重点,还是要我轻点?”
江白英睁着眼看脚边水花四溅:“重。”
宋峙问她:“这样?”
江白英满意地直点头:“嗯嗯嗯。”
真别说,对象一双手糙糙的,摩擦着她头皮还怪舒服。
头顶传来男人的低声:“英英,你把眼睛闭起来,进了水会不好受。”
“那你不让我眼睛进到水不就好了。”
江白英不假思索地讲出一句,讲完自己都心虚,这也太骄横了吧,强人所难嘛。
“我闭眼睛了,闭了闭了,你放心大胆的洗吧,洗快点。”
揉她头发的大手离开了,她耳边的水声持续一两分钟,冲掉泡沫的手掌摸上她眼睛,她呼吸停住。
“嗯,是闭上了,英英乖。”
江白英脸红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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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江白英失忆以来,她对象宋峙第一次给她洗头发,洗了好半天才好。
浴室里水汽氤氲,江白英仰起脸,宋峙把干毛巾搭在她头上,她瞥了眼他的小麦色腕骨,莫名有点色/气。
宋峙拢着垂下来的毛巾擦擦她耳朵,之后就隔着毛巾轻轻地揉了揉她头发,再用毛巾包好。
浴室湿哒哒的,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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