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轻纵马,趁年华(四)
“不要,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她警惕性地往后退了几步,拔出腰间的佩剑横在身前,似乎抱着生死之志。
这番架势,倒是让赵光义吓了一跳。
赵光义方才才在脑海里整理好的辞藻,一一都被她这番夸张的举动粉饰太平。谁料,他微微哼了一声,挑了下眉,摆出一副身为京尹运筹帷幄的样子,显得颇具威严。但她一点也不怕,她平生最烦当官的人,尤其是像赵光义这种大官。
“少侠倒是义正词严,只是这大哥的意思,我为弟弟的,不得不遵从。”赵光义双手一摊,凑上前一步,拉近了些距离,“我并非真心实意要为少侠疗伤,还望少侠放下心中芥蒂,随我走一步。”
不知为何,当赵光义说完“我并非真情实感要为少侠疗伤”时,她的心竟抽痛一下,这种痛,虽不敌不羡仙被绣金楼焚烧殆尽,血海深仇无家可归的痛,而是暗藏在心口,时不时像猫爪子一样,肆意挠两下的痛。
她不露声色地收起剑,抬脚上前,掠过赵光义的肩膀。只是,余光似乎再也瞥不到寒气逼人的肩甲。她趁赵光义不注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他腰间挂着那肩甲,上面还凹下去一块,在月光下阴森发冷。
“少侠,是这边。”赵光义在她欲要走错路前,赶忙叫住了她,回到了正确的路上来。
“哦。”她应了一句,顺着赵光义的目光,看到西庭厢房的门,于是,直截了当地超过他的步伐,运用轻功,站在了门边。
赵光义站在门外,看着她这般模样,尤其是看到她倚靠着门扉,怀中抱着佩剑的飒爽模样,眸色竟划过一丝遗憾。
她察觉到了,当时她只认为,他心中骂她不知礼数。对此,她也心暗骂他,不过是懂得点恕约之礼罢了,官府的人,自诩读得圣贤书,来百姓前装装样子。看似讨个百姓欢心,实则是证明自己的私心。
屋里没有充柴火,在寒冷的雪天下,冷得发抖。她一进去后,西庭厢房上的屋瓦往下落了几片,有些直直地砸在赵光义脚边的地板上。她觉得砸的位置太不好了,就应该砸在赵光义的脑袋上,让威风凛凛的京尹大人失了他那倨傲姿态。
赵光义四处寻找,找了些煤炉,而后捧起一簇火,点燃了它们。屋内刹那明亮起来,她看到他捧着那煤炉,那火光从下而上照着他的眉眼,竟有些不由分说的暖意。在一捧火苗中,她又看到了那时的晋中原。
温柔,风发,少年意气。
注意到她的目光,赵光义动作一顿,放下煤炉后,询问道:“西庭厢房,蒲先生已多年未派人打扫,而据我所知,这府里只有这儿还暂有住处。反正少侠不过只暂留一晚,若是住得不舒服,待疗伤完方可回我府上一住。”
她忙地摆手,似乎住他府上宛若进了三更鬼市,拒绝道:“江湖儿女,不拘小节,茅草之地,住的才安稳。”
然而,这番回绝,赵光义并不惊讶,他早就料到她会这样,所幸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难分辞咎地悻悻摇头。
“金玉之寸,蓬草之方,心上一隅清安,少侠有成算便好。”赵光义端了盆热水再进来,怀中又揣着几片浮棉,而后拉开一张凳子,让她坐在上面。
所以,这番话,到底是没再说太多了。她惊觉,这是赵光义对她的包容。窗外风雪正盛,赵光义立在窗前,借着火烛,处理着那些浮棉。她看着他的挺拔的身姿,英俊的侧脸,以及挂在腰后的肩甲,内心就像那明灭可见的火烛,跳跃、风吹、翻动,诡异又摇曳。
或许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坏,至少现在他还肯屈尊为她疗伤。
常常,她分不清现在端着那盆热水的究竟是谁?
晋中原,还是赵光义?
“那个......”她微微张口,打破了这份难得的宁静,“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一面?”
“见过。”他回答得坦诚,“少侠这是想起来了?”
她撇撇嘴,只觉有些不公:“若不是京尹大人今日穿晋公子的衣服,恐怕我一辈子都再难想起。”
赵光义擦拭着浮棉的手一顿,而后神色复杂地望向她。她坐在煤炉之前,火光勾勒着她的身形,她的眉眼。那时,赵光义竟觉得有些悔恨蔓延心头——她明明知道晋中原就是自己,她明明什么都知道,却在这个时候,特意提起“晋公子”,到底是挑拨离间还是故弄玄虚,恐怕赵光义自己都弄不清楚。
“少侠,其实你可以不用这样。”慢慢地,他的脸又变得狠厉起来,裹挟着庙堂之高的那些机关算尽,那些志在飞鸿,“借着晋公子的名头意有所指。现在,站在你面前,为你疗伤的是开封尹赵光义,仅此而已。”
他捏着浮棉盖住她额头上的伤口,只听她微微“嘶”的一声,他一惊,手中的浮棉落在她的劲装上,带着些温热。
紧张......这是在她捡起掉落的浮棉时,率先有的想法。这次的紧张,并非是樊楼生金瓯聚宝盆时,被众人所指时的紧张,而是另一种心底油然而生的陌生感。
他靠得她是那般近,只要她微微抬眸,定能望见他抿紧的嘴唇,泛红的耳根,与同样紧张而上下滚动的喉结。但她偏不肯抬眸,只低垂着眼,看着自己的手。指尖因为紧张,不停地扣弄着布料,却依稀闻到一阵花香。
淡淡的,不似人间芳菲的艳,而是柔情似水的清。
对她而言,是最痴绝的气味。
她瞥到了赵光义腰间挂着的一只玉楼春。
原来是这朵花的味道。
她细细地观察着,大抵是观察久了,又或是两人都没说话,上方的人退开一步,抬手将腰间挂着的玉楼春放到她的手里。
“少侠若是喜欢这花,我便可送你。”赵光义很快又取来一条布巾,沾了热水,擦拭着她的额头,“你对我大可不用如此恐惧,毕竟我对你应是相当了解。”
她一听,忙地仰头,躲开了布巾,一脸倔强地回望着他。
“你派人偷偷跟着我?从千金散尽后?”她反问,目光又显露出疏离和分寸。
赵光义一脸从容:“千金散尽?少侠可是猜错了。不过,清河虽不在京尹范围内,但本官的眼线可是非常多的。当时千金散尽不想查,着实有些后悔,不然......”
“不然什么?”
“不然......不羡仙那些人不会......”赵光义自知戳中你的软肋,只能乖乖闭嘴,不再提这些过眼云烟。
她被他点到为止的较量搞得有些悲从中来,只是再想起不羡仙被烧的那晚,那些陪她守护的人,都一一丧失在那场大火里。常常,命运总叫人捉弄,若是千金散尽时,她能尽快结识晋中原,绝非匆匆一面之缘,或许,以他的能力,定能预料到那场浩劫,这样便有时间带着不羡仙众人撤离。
然而,这世间没有可能。
万千造化,敌不过因果弄人。
“白日,你跟着我兄长,我便知道,一初到开封的侠客,马上能与我兄长相照面,定然不简单。更何况,你说你是清河人。我当然知道最近清河经历的那些血债,出于好奇,便派人去查了。”
她并不惊讶,知道他在整个大宋境内的权势可谓只手遮天,便道:“那京尹大人,你究竟查出什么来了?”
“查出你身处何地,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身旁都有什么人。”热水渐凉,他拿出一旁的绷带和崭新的浮棉,包扎好她额头上的伤,无力地道,“恕我直言,其余,究竟是蒙尘。”
她一下就来了兴趣,本来此次奔赴江湖,就是要追查江叔和寒姨的去向。既然有人将这等好处端在她眼前,那她就不得不推卸了,只需好心问候便好。
她:“我身处何地?”
赵光义:“神仙渡不羡仙。”
她:“从哪里来?”
赵光义:“还是如此。”
她:“到哪里去?”
赵光义:“寻找故交。”
她:“身旁都有什么人?”
赵光义:“江、陈、寒、周、死人刀等......”
她拍拍手,不错,竟然都答上了。可当赵光义说出“江”“陈”“寒”“周”“死人刀”三个姓氏后,脑海中又勾勒出一个人的脸,那人手握镰刀,长着一张跟寒姨极为相似的脸。她恨极了她,若有朝一日再度遇见,她一定要将她锉骨扬灰,要她在黄泉之下不得好死。她的一条命无法补偿不羡仙全部人命。
“还有呢?”
“还有?”
“有,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一个。”
赵光义微蹙起眉头,思索片刻,大概是查不到线索,只能暂时摇摇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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