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绾去宋家之前把刕鹤春打听的消息告诉了四姑娘。她道:“你哥哥说,若是你愿意这门婚事,他便出面让诚意伯家主动散了那些妾室,到时候或把人请到家里来吃酒,或者去寺庙里面上香,让你们两人好歹先见见面。”
四姑娘没有犹豫,红着脸点了点头。
折绾瞧着她的意思是不介意对方有这么多妾室的。这倒是跟上辈子一般,她道:“既然如此,你就跟母亲说说。”
她是不好来操办这些事情的,不然赵氏又要恼恨她越俎代庖了。
但四姑娘却有顾虑:“若是咱们直接说让他散掉那些妾室,他会不会觉得我们太强势了?”
折绾讶然她竟然会这么说,而后轻柔的安慰,“你不用顾及太多,虽然对方是诚意伯家,但你也是英国公府的姑娘。再者说,他们家论起来也不如英国公府啊。”
四姑娘还是有些犹豫,“要不,先不让大哥去说?”
折绾本是要急着去宋家说孙三娘的事情,这会子瞧见她如此,便也不急着走了,小声道:“你若是真想得开,我也不劝你。但你心里哪怕是一丁点介意,那便不要怕这第一次的交锋。夫妻之间,你一味的妥协,忍让,他还以为你好欺负。你进一步,他才退一步。”
四姑娘也想得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没有底气。她垂着头,一副要说不说的模样,折绾便知晓她的意思了。她温声道:“这事情也有折中的法子。”
四姑娘连忙抬起头,折绾:“叫你大哥哥去做这个恶人就行了。”
四姑娘没明白,折绾笑着道:“咱们不去跟诚意伯夫人说,只叫你大哥哥单独去跟诚意伯嫡幼子谈,你只当做不知情。若是婚后问起来,你就说是你大哥看重你,自小也是教你读书写字的,本是要你嫁在京都,有什么事情也好照看。但你看重诚意伯家的家风,看重夫婿的人品,便觉得远嫁也没有关系。”
“你大哥哥拗不过你,想着让你婚后好过一点,这才出了馊主意。”
四姑娘马上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这就成全了她的面子和里子。只是这般一来,她自己有些难堪,讪讪道:“好处我都得了,但却让嫂嫂难做。”
大哥哥那个脾气,别人不知晓,自己人却是知晓一些的。若不是大嫂嫂,他断然不会为自己去打听诚
意伯家。这会子又让大哥哥做此事,按照大哥哥的性子,怕是要大嫂嫂为难了。
折绾温声道:“这也没什么,你不用介怀。”
她说:“这是你一辈子的事情呢,不能有闪失的。你还是个小姑娘,抹不开面子,不懂这其中的道理。等你懂了,后悔的时候却无济于事了。”
同是庶女,她是知晓四姑娘这种顾及这里顾及那里心思的,她拍拍她的手,语重心长的道:“你是英国公府的姑娘,跟你大哥哥是到底是亲兄妹,打断骨头连着筋,以后有事情了,别自己一个人瞎想,家里能帮你一把是会帮一把的。”
“——就是为了国公府的面子,也没人会看着你吃亏。”
这种世家大族,最看重的就是脸面。
这就是肺腑之言了。四姑娘听得懂她的言外之意,感激点头,“我知晓的,大嫂嫂,多谢你。”
折绾:“这有什么?”
她站起来,笑起来,“花草房里面的海棠花开了,见他的时候梳个好看的发髻别一朵在头上,那日必定是好运连连的。”
四姑娘送她出去:“我已经去看过了,很是清丽,想着下帖子请人过来瞧瞧。”
折绾:“本就是为你种下的,你喜欢就再好不过了。”
她来去匆匆,倒是让四姑娘羡慕起来,跟姨娘道:“我还记得大嫂嫂刚来的时候,家里人不喜欢她,她也无动于衷,只吃自己的,做自己的。我本以为她是想谋而后动,结果现在看来,她即便是有所谋,也不是谋家里面这点东西。”
她姨娘恨不得给折绾拜一拜,“以后有机会了,咱们再报答人家。”
四姑娘点头,终于松了一口气,又去找赵氏,倒是没有供出折绾来,只道:“母亲,你上回说诚意伯家的婚事……”
赵氏笑吟吟的,“就等着你点头呢。诚意伯家娶到你,是他家烧了高香。咱们是国公府,你父亲大哥哥三哥哥都是高官厚禄的,他家那个嫡幼子算什么?以后分家了怕是宅子都没有多大。”
她道:“所以丑话我也说在前面了,你以后富贵有,但大富贵却没多少。毕竟是嫡幼子,不承爵的嘛。”
四姑娘,“母亲是为我好,我知晓的。”
赵氏就很是满意,等人走了之后跟宋玥娘道:“她是最后
一个闺女了到时候等她嫁了出去便把她的院子跟隔壁的打通了给莹姐儿住。”
宋玥娘却被赵氏刚刚那句“嫡幼子不承爵”刺了刺心里有些不高兴只道:“母亲
赵氏就笑着道:“你这个呆子诚意伯家能跟咱们家一概而论吗?”
然后去看孩子们。三个孩子正围在一块玩九连环莹姐儿最聪慧已经解开一个了升哥儿紧随其后倒是川哥儿好一会儿了还没有解出来。
赵氏就感慨道:“鹤春小时候也这样于九连环一事就没有鹤悯好。但过了几年他就什么都会了。”
宋玥娘却问起于妈妈“她怎么还没有回来?”
赵氏啧了一句“那个老货咱们不管。我收拾她鹤春埋怨我这回让折绾去收拾不正好?”
川哥儿许是听见了抬起头来看了看这边又低下头去手慢慢的握紧不自觉的看向了门口。
母亲说于妈妈一个时辰就能回来但现在快两个时辰了她还没有到家。
……
折绾到宋家的次数多了跟宋家的婆子们都熟悉了起来。她刚一下马车就有玉岫身边的婆子已经迎了出来“刕大少夫人您来了咱们家大少夫人已经等你多时了。”
折绾赶紧过去却听见玉岫在骂儿子。她便在外面等了等。等到她骂完了孩子们都走了她才进去脱掉外面的披风“你好大的威风。”
玉岫抱起几个月大的小儿子道:“他们都像他们的爹都不像我最是喜欢闹事。”
又露出小儿子给她瞧“这小子倒是像我。你看不仅相貌像我就连脾气也像我。”
但这个小儿子却夭折了。
折绾来宋家都会看看他总希望自己能碰上大运让这个孩子留下来。她照旧问“今日可瞧了大夫?”
玉岫笑着道:“哪里就那么金贵。”
但还是瞧了的道:“你总是说都把我说怕了。”
两人坐下说正事。折绾道:“我昨日回去的路上想了一路孙姐姐过世的那个孩子也不是她一个人的勋国公该要负责吧?她如今只苛责自己倒是不苛责勋国公。”
玉岫:“如何不苛责呢?她
把勋国公府的人都苛责完了,最后苛责自己,却走不出去了。”
折绾:“那就再苛责一遍,像苛责自己这般苛责他。”
玉岫就有些意动,“你说的也有些道理。当年的事情说起来他难道就没有错处吗?”
折绾:“在勋国公老夫人明里暗里说珑珑是个丧门星时,他就应该去阻止自己的母亲了。他没有去阻止,任由女儿奚落,任由妻子被他的母亲裹挟着走,此事难道没有错处吗?”
“只要她这般想一想,不那么苛责自己,也许就能好多了。”
玉岫越想越觉得这个法子是值得去试试的。也许真的有用呢?
她就高兴起来,“阿绾,你是怎么想到的?”
折绾见她应承也松了一口气,她轻声道:“就这么想到了。”
她对赵氏,刕鹤春等人的怨言,对他们的寒心,也是从那时候彻底开始席卷身心的。她想活的时候,自然就愿意去苛责别人。那样她的心里会好受些。
只是她先习惯性的苛责自己,再学会苛责别人。孙三娘却是先苛责别人,再苛责自己。‘
她就道:“玉姐姐,此事也要勋国公同意才行。他最好顾及孙姐姐的病多些耐心。”
玉岫就明白她的意思了,道:“你放心,孙家是丹阳大族,跟勋国公府是两家联姻,而不是攀附他家。三娘都到了这分田地,他要是还敢推三阻四的,那孙家也不是吃素的。”
折绾笑起来,“是,娘家有底气就不怕。”
玉岫却替她心酸,“你别怕你家那个嫡母,你如今也不靠她们了。”
折绾感谢她的好意,而后又拿出自己画的花样子,“玉姐姐,你替我瞧瞧,我想着第三间铺子开个成衣铺子就好。”
玉岫就真的很佩服她的精力。怎么就不累呢?
她先看了花样子,认真点头,“是我看见了会掏银子的。”
而后又道:“可你底下的素膳和那个叫三丫的不是在管其他的铺子么?她们还有精力管这家?”
她们这般的人家置办个铺子可以,但出面做生意就落下乘了,还是需要一个人来代自己管才行。
折绾先笑着纠正玉岫,“不是三丫,是素兰,兰花的兰。人家是改了名字的,下回碰见了,可要叫她大名。”
又道:“我也正愁手底下没有人用,玉姐姐,你若是有那种好的管事便介绍给我。
玉岫接了这担子便要问清楚,“你要什么样子的?
折绾:“要个年长的,经历过事情的女掌柜。
她笑着道:“你也知晓的,素膳和素兰还嫩得很,我也没做过生意,什么都不懂,必须要个经验老到的来帮忙才行。
再顺便教导教导两个小丫头。
玉岫就明白她的意思了,“但这可不好找。女子做生意的何其少。
她犹豫着,“男人可以吗?
折绾摇摇头,“是要跟素膳和素兰长时间相处的,哪里能要男人。
玉岫就笑起来,“你啊,你这个‘戏班子’的班底除去那几个搬花的小厮可都是女子了。
她好笑道:“不行我就帮你找几个力气大的婆子,连那几个小厮也给换了?
折绾:“好啊!
“我是求之不得的。你是不知晓,我上回去的时候,他们看素膳的眼神跟狼似的,可怜我家素膳是什么都不知道,还傻乎乎的觉得他们肯干活,亲切得很,一人都给了一个铜板呢。
……
刕鹤春回来的时候,苍云阁里静悄悄的。
他拧眉问松亭,“少夫人呢?
松亭:“去宋家了。
刕鹤春冷笑,“我就知道。
又问:“川哥儿呢?
松亭顿了顿,道:“于妈妈去折府了,少夫人便让川哥儿抱去给夫人看顾。
刕鹤春:“于妈妈去折家做什么?
松亭这才道:“川哥儿今儿早上起得太早温书,少夫人便发了脾气,觉得川哥儿还小,不该这么早起来。于妈妈便回了一句,说之前的大少夫人也是这个时辰起的,大少夫人便让于妈妈回折府去问问那边的夫人,到底该不该让川哥儿早起温书。
刕鹤春就道:“我还以为川哥儿今早是起夜呢。
于妈妈能让川哥儿这般做,怕是受了岳母的指令。岳母为什么突然这般做呢?怕还是为了莫老先生的事情。
他就头疼起来,先让人去接川哥儿回来,等到折绾到家的时候便道:“你看看,我就说了,莫老先生的事情不能提前说,你一说,事情
就来了。
母亲倒是没找事,但岳母找事了。
他对岳母还是尊重的,“阿琰是出了名的勤勉,岳母怕是想将川哥儿做阿琰那般养。
折绾还没坐下呢!她也不管他,先换了衣裳,再喝杯热茶,最后道:“那就听母亲的。
刕鹤春倒是听出了她的意思,好笑道:“你是不愿意川哥儿早起?
折绾:“我都行。
刕鹤春却认定了她是觉得这样不好。他就道:“所以说慈母多败儿,川哥儿是男子,往后十年寒窗苦读,哪天不需要披星戴月?冬日里大雪,夏日里酷热,熬得了这份苦楚,最后才能成才。
他又想起了阿琰。阿琰少有才名,两人最初也是因为赏花宴上对诗彼此之间觉得对方有才华才相识的。后来阿琰也曾说过,“母亲自小将我当男儿教导,这般的诗词歌赋,哥哥们要学,我也要学。就是骑马……我也是要学的。
刕鹤春不记得阿琰说这话的神情了,只记得她开玩笑一般道:“那时候可真是苦啊,夜半三更,我若是没写好字,母亲也不准我睡。
他记得自己回了一句:“我也是这般。只是吃了这般的苦,我才能科举中仕,如今想来还算是值得的。
阿琰似乎就沉默了好久,好久之后才道:“那就恭喜你了。
刕鹤春回忆从前,颇为唏嘘,道:“川哥儿要是像你阿姐五分便好了。
可惜川哥儿不像。他并不是十分聪慧,也不是什么坚韧之人,不然今早就会自己说要早起温书。
折绾似笑非笑,“是吗?
刕鹤春坐下去,悠闲的喝了一杯茶,“你这是什么神色?我与你打赌,岳母必定会同意的。川哥儿长大一些,等性子练得厉害些,便会感谢今日的自己。
然后顿了顿,似乎是感喟一般道:“就是你阿姐,在泉下有知,也会心慰的。
折绾不自觉的就生出一股憋屈来。
她站起来将茶杯砰的一声砸在桌子上,嘭嗵一声,“你怎么知道?她托梦给你啦?
刕鹤春半天没回过神来。最后愣了半晌,讪讪道:“你自己的姐姐,你吃醋做什么。
折绾没忍住,第一次当着他的面翻了一个好大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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