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云岫急得冒烟,心里默喊:
一……二……三……
跑!
猛地转身,脚下生风。
不过几步。
手中缰绳牵扯,她踉跄一下,前扑又后倒。
天!忘记折雪了!
程云岫心如死灰,阖眼,仰起下颌,倒吸口气。
一只素手袭上她肩头。
身子一抖,她立时变脸,回身灿笑。
只见对面是一个削肩瘦腰,精神十足的中年女子,身上着的应是最上等的女官服制。
“尚宫大人?”她弱弱开口,语气试探。
秦尚宫目光如炬,程云岫不敢直视。
“您便是画圣程措之徒,程云岫吧。”
她迟疑点头。
“不必惊慌。皇后殿下与尊师生前交情深厚,听闻您乃她唯一的亲传徒弟,又要上京,故此遣小人前来接应。”
心里的石头落了地,程云岫喜出望外,暗搓搓地雀跃。
是福不是祸,这是有靠山了呀!
“还请您跟我来。”
秦尚宫朝身后投去一个眼神,立即便有人来牵折雪。
上了马车,程云岫正襟危坐,眼神却偷摸四处乱瞟。
“殿下恐您不喜宫中拘束,便委屈您暂住皇家慈恩寺,已特令方丈为您安排一间上佳的禅房。”
秦尚宫不知从何处端出一个檀木镶金匣子,朝她打开来。
“这是为您特制的宫牌,持此令可在大内畅通无阻,您千万看好。”
还有这好事?
程云岫眼睛弯成月牙,笑得一脸不值钱,两手在裙侧擦擦,接过那宝贝匣子。
“尊师仙逝,殿下痛心疾首,奈何行为拘束,故只盼见您一面,好解未亡人思友之苦。”
秦尚宫眸子上下打量,接着笑道:“三日后,小人会派车马前来接您,还望您早做准备。”
程云岫低头看看自己破烂泥泞的衣衫,不好意思地挠头笑笑。
“尚宫大人只管放心,草民定好生准备,沐浴焚香,斋戒三日……”
“不必一口一个大人,称我秦尚宫便可。”
说罢她抬手捋了捋程云岫鬓边乱发,精炼目光也柔和下来。
“我同尊师也是旧相识了。程画师虽形貌不似尊师,神韵气质却与她别无二般。我倒真似又见了她,殿下看到您,定也心生欢喜。”
程云岫盈盈笑着,她知道这种时候并不用说话。
慈恩寺稍作安顿后,她去铺子买回来干净衣衫和用物,仍旧是一袭青衣,去了主寺拜谒住持。
师父教过,从心所欲而不逾矩,该有的礼数还是要的。
主寺不同于禅房的清雅,而是庄严。大雄宝殿正中,释迦牟尼金像高高盘坐,垂下悲悯的眸。
程云岫轻步进殿,双膝陷入佛前蒲垫,额心叩地。再起身时,双手合十,却一时想不起该请何愿,于是再拜两拜,退了出去。
殿前长阶雨痕未干。
一记晨钟撞碎在琉璃瓦上,青铜音波漫过经幡、薄烟、香鼎,拨起檐角雨铃叮当脆响,吹起老僧帚下碎叶。
现下才过卯时,香客稀少,僧尼皆做早课,整个大慈恩寺更显空寂。
瞧着是见不到什么人了,她荡了一圈便折返回自己的禅房。
穿廊过巷,后堂桃树已结了花苞,程云岫不由得驻足,指尖去触碰。
“阿弥陀佛。”
一缕微弱的老声从身后传来,她蓦然回眸,手中惊颤了桃枝,簌簌落下一串积雨。
只见廊下远远地立着两个僧人,一老一少,正在说话。
那老僧白袍红袈裟,手持九环锡杖,眉须苍白,想来便是方丈了。
那年轻的僧人……
程云岫蹙眉,定睛一看,登时心里一震。
是他。
真是晦气。
“方丈。”
程云岫走过去,双手合十,俯首行了个礼。
方丈转头看她,笑得眉须颤巍巍抖动,“女施主便是程画师吧,那西厢可还合意?老衲未来及亲身拜见,施主勿怪。”
“方丈多礼了,合该小女子先来拜谒您才是。”
程云岫转眸瞥向一旁,方丈立即会意,“此僧乃我座下弟子,法号逝真。”
“逝真法师,见礼了。”
程云岫眸光直逼他,微挑秀眉,暗暗笑着。
“施主。”逝真面不改色,一个眼神都不给,淡淡回了一声。
他同程云岫昨夜所见已大为不同——此刻僧袍洁净不染,额心一点朱砂,本上扬的眉眼此刻低低垂着,眼皮结着一层霜似的,仿若一株月下静绽的昙花,缥缈清寒。
倒还镇定。
程云岫心里冷嗤一声,又浅笑道:“逝真法师近来可安好?应是无病无灾吧?”
他薄唇轻启,一句冷淡无味的话便投石掷地般吐了出来,“自然,贫僧多谢施主关怀。”
好功夫啊,这都不破场。
程云岫又近他半步,“大师夜来睡得可安稳?昨夜……”
逝真眉目轻颤了下,微不可察。
有意思。
程云岫眼光精得很,忍不住勾起唇角,“昨夜小女子梦魇缠身,故欲向您请教一二。”
“梦魇多是因白日忧烦,施主且放宽心,莫理闲事。”
逝真声音淡如寒雾,轻飘又湿重,压得住人,却又让人抓不着。
好一个莫理闲事。
程云岫心里气笑了,却蹙着眉,扮得副楚楚可怜模样,话锋一转——
“逝真法师当真不记得小女子了?”
此话一出,逝真身躯一僵,面上仍不露声色,轻垂的睫羽凝着水一样重。
方丈插话问道:“阿弥陀佛,逝真,你与这位女施主相识?”
“徒儿不识。”
程云岫得意之色都快要浮上眉梢了,却还是佯装叹息说:“许是逝真法师遁入空门已久,已忘了小女子这位红尘中人了。”
方丈扶着长须笑道:“入佛门者,斩断前缘。施主莫怪、莫追才好。”
程云岫低眉敛首应道:“小女子受教了,自不会再追究往昔。”
方丈点点头,便拄着九环锡杖悠然离去。
“贫僧竟不知……何时与施主有过一段尘缘了?”逝真终于开口,语气又恢复了昨夜的冷傲讽毒。
程云岫漫不经心倚上栏杆,眯起眼顽笑道:“你该谢我没有揭穿你。”
“施主收了我的贿银,应履行承诺。”
“我这不是没揭穿吗?”
程云岫从袖里掏出一把梅脯,拣出一个,向上抛,张嘴接住,酸甜的滋味便在舌间绽开。
“贫僧没有闲情逸致陪施主玩这种把戏。”
程云岫不以为意,切了一声,“我若是继续这样,你会在半夜来杀我吗?”
“贫僧也说不准。”
“那算了,不玩儿了,我会当作和你不认识的。”
“本也不识。”
程云岫瘪瘪嘴,又捏起一个挂满白霜的梅脯,抬眉道:“我可不是打不过,只是怕你趁我不备偷袭……”
“贫僧告辞。”
逝真不同她纠缠,走得干净利落。
程云岫朝他背影白一眼,继续悠哉吃着梅脯。
目光漂移间,却恍然瞥见寺后门外的小山山腰,静静立着一座独立的禅房,高大的菩提树从那小院中参天而出,亭亭如盖。
而逝真孤高的背影,正向那儿走去,灰白的僧袍穿梭在一片褐绿矮林中,恍如山间流霭。
程云岫不解挑眉,却也无心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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