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时代,人死如灯灭,身后事是大事,讲究入土为安。
沈溪年已死,躯体还要被烈火焚烧,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这几乎就是另一种层面上的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谢惊棠本来是想给沈溪年补一个出殡的,但被沈啾啾使劲浑身解数劝住了。
沈啾啾可不想听到大家吹吹打打,哭着送他的粉末下葬,怪别扭的。
小鸟好说歹说才劝住了谢惊棠,转头想要去劝裴度的时候,却惨遭滑铁卢。
裴度在练字,看了眼沈啾啾歪歪扭扭用鸟爪划拉在纸边的字,只说了两个字:“免谈。”
沈啾啾不服:“啾啾啾啾!!”
那出殡下葬的事儿本来就是为了告慰亡灵,尸体本人都在这了,好吃好喝天天蹦跶的,干嘛一定要整的那么兴师动众满城皆知的!
沈啾啾真的很不能接受那种场面。
裴度在这方面却表现出一种不容置喙的认真:“以生事死本就是大事,仪仗、祭品,棺椁、陪葬,若有地府来生,这些或许都是你将来或许能用得到的东西。”
沈啾啾张嘴啾了一长串,用翅膀**拍打自己的小鸟胸脯,示意小鸟现在就站在这,不需要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裴度用笔杆将踩在宣纸上的小鸟扒拉开:“再者,那毕竟是你曾经的身体,下葬的阴阳风水关乎气运,怎知不会影响到你的魂魄?”
沈啾啾用鸟爪重重画了一个黑色的小火苗。
反正都是要烧的!
尸体都变成灰了,还讲究那些干啥!
裴度眸色微沉,眉头皱起:“此事不准再提!你一无罪孽,二非游魂,不能以全身下葬已是遗憾,薄棺浅埋、无碑无祭又是何道理?!”
读书人就是这么难搞,大权在握的读书人更是难说服。
沈啾啾在桌子上哒哒哒哒走了好几个来回,实在是想不出说法改变裴度的主意,气得伸爪子进去砚台,在裴度写满了字的宣纸上印了一连串的鸟爪印。
试图表达自己的气急败坏。
结果跑了好几圈印完鸟爪,沈啾啾回头一看——
好家伙,这是裴度写给沈溪年的悼文!
出殡下葬时用的!
沈啾啾鼓成了一个**团子,气呼呼地盯着面前尚未而立但已经有成为封建大爹趋势的恩公看。
裴度把鸟团子挪到一边,腾出一张干净的宣纸,动作不疾不徐地继续誊抄。
沈啾啾是
真没招了决定先把这件事放一下
用娘亲和忠伯的说法就是得找足够多的松木柏木加一些油脂来助燃。
这些都是有超度净化意义的物件不能缺了。
小鸟提起自己的小鸟毛裤低头看看黑黢黢的鸟爪蹭到裴度手边抬脚展示。
裴度见沈啾啾不再说取消出殡下葬的事面上的不悦也收起来转而用沾湿的帕子给小鸟擦脚爪。
一人一鸟揭过刚才的事又很默契地亲昵贴贴。
沈啾啾看着给自己擦鸟爪的裴度冷不丁想起一件比他出殡下葬重要好几倍的事。
裴度的**是什么回事?!
好哇合着小鸟这几天又被恩公忽悠了好几次!
沈啾啾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是记得这件事的但小鸟每次要问的时候都会被裴度特别自然地提起其他的话题然后说着说着就暂时忘了。
小鸟的脑容量实在是有限一般情况下沈啾啾同一时间只能思考或者做一件事最多留出一点注意力听听八卦看看恩公美色什么的。
沈啾啾用力从裴度手心抽出自己刚被擦干净的鸟爪嘎吱一声就踩进砚台里滚了墨。
【********】
小鸟怨念十足地反复写了四遍字一次比一次写的大。
沈啾啾黑着小鸟爪圆滚滚地站在宣纸上眼睛直勾勾盯着裴度。
大有小鸟今天是不会再被你忽悠糊弄的认真架势。
裴度之前也说了是年幼**其实现在告诉沈啾啾让沈啾啾知道了大概也无济于事。
按照裴度不吃亏的行事作风即使年幼时没能报仇掌权后也一定不可能放过幕后之人。
到现在事情多半已经尘埃落定只剩下裴度**后留有头风的后遗症。
但沈啾啾就是想知道。
恩公的所有事情小鸟都想知道。
再说了小鸟本来就是妙爪回春的神医鸟当然有权知道患者的患病情况!
沈啾啾用力挺起自己的小鸟胸脯用毛茸茸的触感贿赂裴度的手指。
咱们聊聊天嘛。
说说嘛。
别写那悼文了看的小鸟脑壳疼。
裴度拿着笔的手被小鸟追着用头槌翅膀抱住就是晃来蹭去实在是被缠得没有办法只好放下毛笔站起身任由沈啾啾霸占着他的手指。
看得出来小鸟的确对悼文很是抵触,裴度便也不欲让沈啾啾看到,索性抬步往书房外走。
准备借机让沈啾啾帮忙处理一下后院泛滥成灾的麻雀。
沈啾啾当然知道那群小麻雀从隋府迁徙来了裴府后花园:“啾啾啾啾?
一定要赶走小麻雀吗?
裴度:“不是赶走,你和它们说一下,晚上的时候不要太吵。
“还有就是……裴度略微沉吟,“唔,能不能认下人。
小鸟大声啾着在裴度手心笑得翅膀颤抖。
这事儿沈啾啾知道。
也不知道隋府上的喂鸟训鸟的人都给麻雀团子们灌输了什么,那些叽叽喳喳看上去毫无杀伤力的小鸟,吃了裴府的食物,在裴府安了家,便自发开始看家护院。
白天还好,府里人来人往,麻雀团子们看上去人畜无害。
到了晚上,墙头树梢挂着的一双双幽幽盯梢的眼睛,任谁撞上了都得发怵几分。
尤其是习武之人多半感知敏锐,路过的时候后脖颈上的寒毛直竖。
为了和这些无处不在的鸟团子打好关系,避免翻墙进出的时候被麻雀追着大声叽叽喳喳,大家都习惯了走哪身上揣着荷包。
除了偶尔碰到落单的沈啾啾,背着小心眼的主子给白色小鸟喂零食外,其他的大多数都贿赂给了麻雀们。
前几天,之前被裴度支出去办事的暗卫首领回府,因为穿着夜行衣隐藏踪迹,就直接从后花园翻墙进来了。
走的恰好是隋子明和府上其他暗卫经常走的那条道。
……然后被一群麻雀追着又叫又叨,还不停空投不明液体,府里人听到动静拽着灯笼赶过来时,浑身狼狈的甲一无处可躲,只能跳进了湖里一路憋气到忠伯过来遣退了仆从。
沈啾啾之前挂在墙头,听隋子明和其他暗卫说八卦的时候提到过这位甲一,据说是位性格十分古板,非常符合刻板暗卫印象的暗卫首领。
沈啾啾在裴度手心滚了一圈:“啾啾啾啾啾?
甲一居然会和你告状唉?
裴度低笑:“他是与我一同长大的。
沈啾啾第一次听裴度说起幼时的事,当即睁大眼睛,瞬间精神起来。
裴度的手指拢着小鸟,视线掠过国公府后花园的大梨树树枝,目光悠远。
“十岁那年,有人买通了府中婢女,在我喜爱的点心碗碟边缘下了毒。
毒下在碗碟边缘
,而非点心上。
下毒的人很了解当时小裴度的习惯。
“从前裴府并没有暗卫,甲一自然也不是甲一。”
“裴家子弟自幼便会有一位同吃同住后背托付的护卫,这是祖训。”
“我**后昏迷不醒,宫中御医对此束手无策。是父亲早年结交的江湖友人千里奔赴,请来了一位武林前辈。”
“我所中之毒名为牵机,**者会浑身气力尽失,在睡梦中被牵引所有生机,直到生机耗尽,枯竭而死。”
沈啾啾仰头认真听裴度叙述过往,在听到牵机之毒的时候,莫名心头一动。
牵机……?
这词怎么感觉听着有点熟悉。
不对,这不对。
这感觉……
沈啾啾立刻警觉起来。
上次他出现这种感觉,还是在隋子明的那次死劫上!
裴度注意到沈啾啾的异常:“嗯?”
沈啾啾抬起翅膀盖在裴度的手腕上,啾脸深沉。
今晚必须要好好做个梦了。
小鸟有预感,今晚梦里要来波大的!
裴度的手指尖搓搓小鸟无意识支棱起来的呆**,指腹蹭过背羽时忽然顿住,微微蹙眉。
小鸟往常顺滑如绒布的羽毛间,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藏了些扎手的硬物。
沈啾啾扭头轻啄裴度的手指,示意他不要只顾着玩鸟,继续往下说。
“牵机乃是前朝后宫秘药,药性霸道,是没有解药的必死之毒。”
裴度一边轻描淡写,尽可能言语简略地说着,一边用拇指小心翼翼拨开蓬松的鸟羽。
比起自己的过往,他显然更在意沈啾啾身上的异常。
“那位前辈出身蛊医,见我**不深,便想出了一个以毒攻毒的法子。”
蛊毒……以毒攻毒……
沈啾啾倒吸一口凉气。
“虽过程凶险,但以毒攻毒的法子到底起了作用,我从牵机睡梦中醒了过来,因为两毒相争,留了些许夜惊难寐的宿疾。”
裴度绝对不算是会讲故事的人。
他从头到尾语气都没什么起伏,也就只有沈啾啾这样的小鸟才会被牵动情绪,对他的每一句话都有不同的反应。
“甲一也在那次之后暂时离开了裴府,之后回来时,便主动提出想要为我锻就一批暗卫的想法。”
“那时我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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