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度在沈溪年终于着手盘账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迟早会有这一遭。
和其他人最开始觉得沈溪年查账多半会不了了之不同,裴度即使知道府上的账目烂的惊人,他也非常笃定,沈溪年一定会认认真真看完,然后……
最终查账的大头绝对会落在他这个裴府当家人的头上。
当忠伯都开始用厨房菜色收买溪年的时候,裴度就知道自己危了。
果不其然。
裴度又看了一眼圆滚滚**乎乎黑不溜秋的小鸟团子。
他刚踏进内院寝室的门槛,啾青天就升堂了。
沈啾啾没听到动静,原本端着的严肃姿态一顿,探头往下瞅。
裴度双手摊开:“要不然咱们下来说?”
啾青天得了台阶,飞速从账本山上一个信仰之跃,完全忽略了裴度伸出的手心,直接将自己撞进裴度怀里。
裴度连忙手掌回拢,接住了沈啾啾。
沈啾啾贴贴裴度的脖颈,抬头用鸟喙轻啄裴度的下巴。
但是,一码归一码。
亲昵过后,铁面无私的啾青天用翅膀推开裴度的手,飞到桌边,在小山似的账本旁边站定。
“啾!”
裴度见的确是躲不过去又没办法转移话题,只好在桌边距离账本山最远的椅子上坐下来,倒了杯水。
沈啾啾凑过来先喝了一口。
然后从旁边用鸟爪扒拉出一张纸条,特别大声地哼啾了一声。
那是白日里沈溪年从账本中特意抽出来的。
裴度捏了那张看上去有些年头的纸条过来,定睛一看,脸上飞快闪过一丝尴尬。
这是一张欠条。
『欠城东李记粮行银一百七十两』
落款是个隋字,但这字迹,实打实是裴度的。
裴大人当初写的时候甚至都懒得改改字迹,落款使坏是他最大的恶趣味。
这张欠条夹着的那页账目里面,的确有这一百七十两的支出,但是银子去了哪里,粮食去了哪里,一概没写。
所以说,裴大人对于沈溪年查账这件事也是很心虚的。
当年他在账本上乱写的时候,也的确没想过会出现一个整治账目的沈溪年。
沈啾啾抬爪按着这张欠条,眼神锐利。
裴大人松开欠条,低头喝茶。
虽说这府里的账目是因为大家一人一笔记了个乱七八糟,但如若裴度想管想整治,那就没有整治不了的道理。
别说什么找
不到处处合适的账房跟在谢惊棠身边学过几年的沈溪年都能想到掐蛇七寸设上两三个账房先生把对方的父母妻儿都拿捏在手里断然没有理不了的账。
如今裴府这样归根结底绝对是裴度故意放任。
裴府看似是庞然大物但因为裴度的放任
换句话说哪怕有朝一日裴度倒了裴府没了但裴府的账目乱七八糟负责的人又各有想法到时候直接就是散是满天星。
完全不会有天塌了的慌乱反而能在最快速度下保全自己护住他们能够把握的产业银两。
所以裴度守着偌大的国公府当着这么一个尽心尽力的保皇权臣真的就那么一片丹心大公无私吗?
要知道裴度当权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国公府开国御赐的匾额给摘了。
沈啾啾明着是问账目实际问的是从来无人知晓的裴度的心思。
裴度明里暗里做的事情太过摇摆不定。
究竟是**还是匡扶朝政究竟是当权臣还是奸臣究竟是要名声还是要权势?
他伪装得完美无缺滴水不漏将自己的心思和目的埋得太深想要知道真相只能是裴度心甘情愿自己说出。
沈溪年赌自己在裴度心中的地位。
赌恩公会愿意告诉他真相。
作为裴度的枕边啾沈啾啾跳上裴度端起茶盏的手往裴度的虎口凹陷处严丝合缝地一坐示意裴度小鸟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开说了。
小鸟坐下去的模样……说实话有点好玩。
尖尖的鸟屁股陷下去两只鸟爪在半空支棱着偏偏身体是个圆球球长着尖尖鸟喙的小鸟脑袋就从两只鸟爪中间定定瞅着裴度。
裴度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关门此时坐在桌边手指尖轻轻划过小鸟的脊背抬眸便看到了窗外秋日的月色。
小黑煤球用脑袋亲昵蹭蹭裴度的手指。
沈溪年必须承认他是故意的。
就连隋子明这样关系亲近的表兄弟都对裴度过去的事三缄其口定然是涉及到裴度的双亲。
即使关系再亲昵暧昧很多事情对着人总是说不出口的更别提他们之间还不曾完全落定的情愫名义裴度在沈溪年面前总还是保留了几分为人师长的自持。
但是对着一只憨态可掬日夜陪伴在身边的小鸟就会好开
口许多。
只不过仍旧需要一些时间。
所以裴度不说沈啾啾也不急。
小鸟特别有耐心地贴着恩公的手指鸟爪时不时还抓两下自己的脖颈。
过了好一会儿裴度开口了。
“从前的国公府还不像现在这般冷清我的父亲与母亲恩爱非常府里没有妾室庶出的纷争我是他们唯一的孩子。”
裴度轻轻抚摸小鸟盖在他手背的翅膀唇角牵起一抹极淡的笑语气平静得像在说旁人的故事。
“父亲虽是国公在外威严对我却很是疼爱纵容。有次我贪**脏了朝服他没骂我反倒笑着让人取来新的还亲自帮我系好玉带。母亲总说他宠坏了我可转头就会把蜜饯悄悄塞到我手里。”
裴度的嗓音很轻带着些暖沈啾啾静静听着便能想象出那时国公府的热闹景象。
“十岁那年我身中牵机之毒。”裴度的声音依旧平稳只是指尖微微收紧“查来查去线索竟指向了宫中的良妃。”
裴度微顿了顿。
“母亲性子素来聪慧敏锐良妃是我的亲姨母膝下还有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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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连夜去了外祖家与外祖父商议了大半宿回来后便递了牌子要进宫给良妃娘娘请安。”
“可谁也没想到……”裴度的声音轻了些像是怕惊扰了月光“母亲进宫的当晚宫里就走了水她与良妃皆被困在殿内没能出来。”
沈啾啾心头一紧下意识看向裴度却见他脸上依旧没什么剧烈的情绪只有眼底深处藏着化不开的沉色。
“陛下口谕说这场火是母亲与良妃娘娘争执所致只处置了几个宫女太监便含糊结案命此事到此为止谁也不许再查。”裴度缓缓道“那天晚上前院父亲的书房灯火亮了一整晚。”
“我偷偷趴在窗户外看只见父亲坐在椅子上手里攥着母亲的旧帕子一夜之间鬓角的头发就白了大半像是老了十岁不止。”
“我那时虽小却也觉得不对劲。”
“我瞒着父亲和身边的人偷偷找当时伺候母亲的丫鬟、去宫里传信的小厮打听还想去外祖家问些细节。”
“没查几天就被父亲发现了。”
“父亲没有训斥我只是当着我的面吩咐人去清理
了我查探时留下的痕迹。”
“我藏起来的纸条、问过的人
“然后他带我去了母亲的牌位前让我跪下。”
“他告诉我母亲当年进宫根本不是为了查明所谓的真相而是皇子夺嫡惨烈收场身体每况日下的先帝起了托孤的想法却容不下本就名盛势大的国公府成为名副其实把持朝政的外戚。”
“我的**只是一个开始。”
“这是警告也是暗示。”
“良妃活着我母亲活着林氏、国公府便是板上钉钉的外戚但裴国公于皇权有用不能死。”
“死的只能是身为皇子生母的良妃是同样出身林家的国公夫人。”
“我的命是我的母亲换来的。”
“她递牌子进宫之前曾经抚摸我的脸颊让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活得平安喜乐活到寿终正寝。”
“我没能听懂这些话没能拦下她。”
裴度拢着沈啾啾的手指终于开始微微颤抖。
年少种种他一刻也不曾忘记。
但唯独对他的母亲直到现在裴度也依旧放不下那份自责。
“良妃的死换来了她儿子的皇位。”
“母亲的死换来了我的苟活。”
沈啾啾的小鸟爪不自觉蜷了蜷小黑豆眼里盛满了震惊。
他虽然看过电视剧小说里那么多的权力争夺后宫倾轧却在真正听到发生在裴度身上的过往时仍旧不敢置信人心的复杂与狠毒。
他虽然猜到了裴府的往事沉重却未想过竟藏着这般以命相护的决绝。
沈啾啾终于明白了皇帝与恩公之间为什么会有那种微妙又古怪的相处模式。
在皇帝的角度如果不是国公夫人进宫他的母妃不会死但若是没有这场烧断外戚威胁的大火这个皇位也不可能落在他的头上。
所以他既恨裴度的光风霁月又下意识地靠近这个在同一场大火中失去母亲的表兄既怨怼裴度的把持朝政又依赖裴度的能力让他能在太后的算计和吴王的虎视眈眈下坐稳皇位。
“我和那个蠢货在这一点上倒是十分相似对不对?”
裴度轻轻叹息状似感慨听上去却夹杂着一丝漠然与凉薄。
“那个位置是用我母亲的命、他母妃的命换来的所以啊他此生即使是死也得死在那把椅子上。”
淡
而冷,刻着笃定与偏执。
沈啾啾终于隐约窥探到一丝关于裴度的另一面。
像是冰冷的鳞片一点点自黑暗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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