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聪明才智竟能到利用天地伟力地步。
县令惊叹于林凤至的奇思妙想,也咋舌于她和胜宽的行动力。待绥炬人觋连同他想投入河中死尸被妥善处理后,县令不由自主地靠近了水力磨盘。
他凝视着流水冲击之下自动旋转的沉重磨盘,在心里不断地推演盘算林凤至可能会带给他的利益,并将林凤至的重要等级不断提高。他内心并不相信鬼神,但与林凤至初遇至今以来,她的一系列表现都无不在诉说着她的不凡。
县令心头再一次燃起了当时在湘君祠见林凤至湘君神降的想法。如果,如果由他将林凤至举荐给始皇帝,到时候不论始皇帝将她当作方士还是当作难得一见的人才,他都不会吃亏。
而且眼见着林凤至也不像流传于世的方士一样爱搞丹药,比起寻常方士,林凤至更关注她的族人,心有牵绊之人,应当不会招致徐福之祸?
是的,始皇帝在琅琊召见徐福并打算给他三千童男童女和三艘楼船出海寻求不死药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大秦。
虽然徐福因为不知名原因触怒始皇帝死了,但始皇帝停靠在海港的楼船和在琅琊征兆童男童女的命令确实真真儿的。
县令犹豫了一下,想起林凤至还是楚巫,不仅是巫,还是大巫。在千灵县任职四年,县令也没少见识楚地巫觋的手段。
那时某个蛮夷部族中有人生了病,部族中的巫觋将生了病的人绑起来,将手中毒虫驱使至患者口鼻之中。县令听他们唤毒虫为“蛊”,据说是多只毒物当中厮杀出来的佼佼者。
他们手舞足蹈,为患者祈祷。而县令只觉毛骨悚然,蛊虫破开患者的肌肤而出,患者脸色有一瞬的光彩,很快又灰败下去。
也不好说是救人还是直接让人死个痛快。
县令都不敢想要是林凤至也在始皇帝面前来这么一出,他的九族三伏天都不用避暑了,摸一摸脖子都发凉吧。
县令陷入纠结之中。
河畔激越的水花溅在林凤至衣角,她往后退了两步,正撞上已经收敛好情绪的安。
安的脊背不知为何佝偻了些许,她拍了拍林凤至的臂膀,说:“好孩子,好孩子。”
“大母,织室那边没事吧?”林凤至微微垂首,她逆着光,发丝散发着阳光的颜色,恍如安心中的神明,看不清楚面目,却又足够温暖。
安心神一颤,莫名想起那天林凤至向她要凤鸟纹布匹给祁做祭祀衣袍时说的话。
她说,她想要大家人人都有衣穿,人人都能吃饱饭、吃好肉。
她说得很动听,但更为动人的是她在一步一步地实现。
胜宽忽而插嘴说道:“小小年纪,你竟也能悟得如此透彻。墨家先祖曰过:‘凡足以奉给民用则止,诸加费不利于民者弗为。’你不仅做到了,还将柯络人的生活都改善了。实在是难得。”
安这才发觉,自己不留神将心声说了出来。她对胜宽的话其实颇为赞同,她活了六十多年,年复一年麻木地在这片土地上生活,却也是第一次遇见林凤至这样的人。
林凤至让她感受到了对生活的希望和对生命的珍视。她觉得自己被当作“人”来看,不是蛮夷,不是某个部族的首领,是平等的“人”。祁、小水甚至族群里的人应该也感知到了,所以他们也渐渐地聚集在林凤至的身边。
像向往阳光的向日葵。
勇这些日子学了许多字,也读了《墨子》,肚里有了些墨水,知道胜宽在说什么,当即反驳道:“节用利民,大巫可不是节用,是开源,是创造。”
胜宽很是认可,对勇刮目相看:“确实。”
墨家关注底层民众的温饱,始终关怀着百姓的生活。胜宽受墨家学派的影响颇深,平日行事时古道热肠,时常帮助困苦的百姓,结交了许多黔首游侠。他看着林凤至和水力磨盘,终于在心里下了一个决定。
林凤至不置可否,也并未对二人的夸赞感到骄傲和喜悦。
在她看来,她的知识、能力、技术如果不用于改善人们的生活条件,那将毫无意义。
墨家虽然具有很浓厚的平民色彩,但墨家并无更好的策略和行动改善百姓的生活。事实上,墨家本应有能力做到这一点的。林凤至也在和胜宽合作做水力磨盘时发现了,即便是在秦朝,墨家在数学、物理和工程技术方面的积累都是相当先进,墨家完全可以做出更多便于民众生活的农具或者器械来提升生产力和生产效率。
但遗憾的是,墨家走的是上层路线,加入大秦之后更多在军工领域出现。之后,渐渐地消亡了。
县令听得此话,也从纠结当中抽身。他通读百家,与儒道法墨弟子都有交情,他说:“农家弟子若是听到你的宏愿,只怕累死在田地里也甘愿了。”
林凤至笑了笑:“可别,他们为了提高麻的产量已经够辛苦了,整日待在田间地头不说,还要教我的族人们如何侍弄田地。实在是辛苦。”
县令也笑了,他听陈明说了,农家弟子不知受了林凤至什么蛊惑,呼朋引伴般叫来了许多同门和长辈。
也许是阳光太刺眼,安浑浊的眼睛里竟然有了泪花。安粗粝的手掌将其抹去,能拿稳弓箭的手轻轻握住林凤至伸过来搀扶她的臂膀,她回答林凤至的问题:“没有什么大碍,小水去织室看着了。有异动的人也被关起来了。还有很多做工的人帮忙。”
“他们既然帮了我们,应当好好酬谢。另外,族中今日参与此事的人,也要好好奖赏。具体如何,就拜托大母了。”
安点点头:“我知道的。”
县令暗自点头,心想,赏罚分明,这也是林凤至的优点之一。
他想,林凤至是不同的,他应该给她更多的信任。
想通之后,县令上前对林凤至道:“大巫,借一步说话吧。”
林凤至虽心有疑虑,却也依言与县令沿着河岸走了一段,避开众人的视线和探听。
流水潺潺,万物竟争春。
“不瞒你说,我本来是为了苎麻来的。”听着鱼跃鸟鸣,县令的心绪慢慢放松,也对林凤至解释一二:“斜织机确实比腰机的效率高太多,但是相应的,苎麻、葛麻的消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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